性格造就的人生(3 / 3)

朱元璋本想借大鵬的威武健壯,來吟誦雄鷹壯誌淩雲、振翮高飛的勇武精神,來謳歌自己的雄才大略。孰料,宋濂竟用“自古戒禽荒”,來進行規勸,意思是不要玩物喪誌,以免荒廢國政。

朱元璋心中怏怏不快,本想沉下臉狠狠訓斥一頓,但想到宋濂是太子的師傅,自己也常常當眾嘉勉,隻得暫時忍住了。誰知,接下來宋濂並不識趣,要皇帝防微杜漸,這就等於指著鼻子教訓皇上。

此時,朱元璋的臉色顯得更加陰沉了,而站在不遠處的唐肅,誤認為宋濂的規勸打動了皇上。他看到了皇帝的聖明,於是心裏一高興,也跟著詠了一首七絕:

長喙利爪非尋常,一翮自應藐蒼穹。詞臣不敢忘規諫,卻憶當年魏、鄭公。

唐肅認為雄鷹應該展翅遠翔,要是放在禦苑裏供人觀賞,就有違了它的本性,他還將宋濂比成了宋朝名臣魏國公韓琦和鄭國公富弼。為雄鷹叫屈,歌頌的目標也不是皇帝,而成了宋濂,朱元璋哪裏能聽得了這些,於是拂袖而去。由於走得匆忙,麵前的一隻碧玉茶杯被袍袖帶到了地上,摔了個粉碎。陪侍左右的臣子們,各個都嚇得變了臉色。

對於宋濂和唐肅的不識時務,朱元璋銜恨於心,於是將他們逐出了朝廷。接下來,唐肅的兒子唐之淳又遇到了麻煩。有一天,朋友邀唐之淳飲酒。唐之醇酒醺意亂,竟得意地說出了誰也不知道的秘密:皇帝親筆冊封十王的冊文,他曾進行過修改潤色。

眾臣齊聲讚頌的“禦筆絕世妙文”,原來是別人的代筆!這件事很快就被朱元璋知道了。臣下修改皇上的文章還了得,於是,唐之淳立刻被罷了官。唐之淳回到老家後,又換了他的父親來接替差使。朱元璋又將唐家父子像猴子一般耍了一回。

唐肅第二次被召回時,又重新回到了翰林院供職。不幸的是,心直口快的愚夫子,仍然沒有汲取教訓,率性而為又為他埋下了禍根。

那是在秋末的一天,唐肅被召來陪著皇上用膳。唐肅因為高興,以至於得意忘形,他竟然忘記了現在陪伴的是何人。酒至半酣,朱元璋指著一盤醬鴨問道:“愛卿,味道如何呀?”

“多謝陛下,微臣從未吃過如此好的美食!”他雙手捧著筷子拱手作答。

朱元璋問道:“你手裏舉著筷子,這是什麼禮節?”

唐肅再次拱手答道:“這是臣家鄉的俗禮。”

“俗禮”二字剛出口,朱元璋便“啪”的一聲,摔下了酒杯。唐肅不由得愣在了那裏,他不知皇帝為何如此惱怒。殊不知,“俗禮”二字傷了朱元璋的自尊,對於皇帝來說豈能用俗禮?

“你是在什麼地方?俗禮可以行於天子嗎?”朱元璋厲聲喝問。

“臣該死!忘了這是在朝廷,不是在鄉下,真是罪過,罪過呀!”唐肅扔下筷子,滑到地上,磕頭求饒。

“什麼忘了?你在朕的麵前,從來都是趾高氣揚,旁若無人。留你這種人在朝廷,隻能敗德壞禮傷朕的心,給我逐出朝廷!”

這一次,唐肅再也回不了故裏了。兩鬢如霜的老臣竟被捆綁著押往鳳陽屯所開荒種地去了。曾經的老翰林哪裏受過耕耘之苦,勞累加上氣憤,不久便死在了鳳陽。

唐肅的兒子、文章驚世的唐之淳被攆回老家後,曆經洪武一朝,始終都沒有被起用。直到朱元璋死了之後,他的孫子建文帝當上皇帝後,唐之淳才又被召了回來,並做了兩年的翰林侍讀。

對於一個讀書人來說,受得十年寒窗苦,為的就是金榜題名天下揚。但是,當時有不少文人既想當官,可是又害怕被殺頭。他們一旦被皇帝召見,一則以喜,一則以懼。喜的是出頭有日,即將享受脫下布袍換紫蟒的榮耀;懼的是皇上疑忌冷酷,喜怒無常,不知哪隻腳不慎便踩進了陷阱,以此就成了皇帝手中的獵物。

精明的朱元璋忽然悟出了一個道理:越是不懷好意的人,就越是用華美的外衣遮蓋殺人的陷阱。地方衙門和軍事機關給皇帝進的表箋,從來都是充滿阿諛逢迎之辭。這些由地方教官代寫的例行公文,朱元璋一向都沒有時間認真去看。現在他忽然覺得這是個大大的疏忽。從此以後,朱元璋便處處留心,尋章摘句,仔細揣摩。

就在這時,一份由浙江象山縣教諭蔣景高代寫的表章送到了龍案上。朱元璋仔細一看,竟然有好幾處錯別字。在他看來這是有意輕蔑朝廷,於是便把蔣景高給殺了。從此,全國提筆寫奏章的人各個是心驚膽戰,誰也不敢草率下筆,就是寫頌揚的文字也是經過反複推敲、百般斟酌的。

朱元璋曾經當過和尚,對於“光”“禿”等字眼很是忌諱,甚至對“僧人”的“僧”字也非常地反感。因為,朱元璋在最初參加紅巾軍的時候,被人們罵作“賊軍”,所以他隻要聽到有人說“賊”“寇”,或是與“賊”“寇”讀音相近的字,也是同樣的反感。如果有人犯了朱元璋的忌諱,他就會被毫不留情地殺掉。此外,那些不遺餘力地歌功頌德的文章,到了朱元璋的眼裏也完全成為惡毒的咒罵。

郭寧妃的三弟郭德成,生得俊秀文弱,他飽讀詩書卻不喜歡舞槍弄棒,朱元璋一直都很喜歡這個小舅子。開國之後,朱元璋便給了郭德成一個驍騎舍人的閑差。

郭德成一直都跟隨著姐姐和哥哥住在應天,當他看到朝廷上下,為了功名利祿你爭我奪;看到朱元璋想通過大殺大罰威壓天下,從而保住朱家的千秋江山;看到朱元璋的性情變得喜怒無常,多疑嗜殺,使人防不勝防時,郭德成感到了極度的恐懼。因此,郭德成為了躲開是非,排解心中的苦悶,他便放浪形骸,耽情詩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