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內室的門口,眼神來回望著那堆工具、家具與半完工的木質地板。不見她的蹤影。
“我知道你在裏麵。我會找到你的。”
尼德曼定定站著仔細聆聽,卻隻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她躲起來了。他笑了笑。她在挑戰他,她的來訪頓時變成一場兄妹的遊戲。
下一刻他聽見房間中央傳出不小心擦撞的聲音。他掉轉過頭,但一時分辨不出聲音來處。隨後他又笑了。中間地板上擺了一張五米長的木質工作台,與其他雜物稍微隔開來,台子下方有一排抽屜和櫃子滑門。
他從旁邊走向工作台,很快瞄了一下,確定她沒有躲在背後試圖愚弄他。結果什麼也沒有。
她躲在櫃子裏麵。真笨。
他拉開最左邊的第一道門。
立刻聽見櫃子裏有動靜,在中間的部分。他快速上前兩步,帶著勝利的表情打開中間的櫃門。
空的。
此時又聽到一連串像發射手槍般的細碎爆裂聲,由於離得太近,聽不出來自何處。他轉頭去看,左腳卻忽然感覺到一股奇怪的壓力。他不覺得痛,但低頭往地上一看,剛好看見莎蘭德的手正握著釘槍移往他的右腳。
原來她在櫃子下麵。
接下來幾秒鍾他仿佛麻痹似的站立著,莎蘭德則趁機將釘槍槍口對準他的靴子連打五槍,讓七寸長的釘子直接穿透他的腳板。
他試著要移動。
他花了寶貴的幾秒鍾才發覺雙腳已被牢牢釘在新鋪設的木板地上。莎蘭德又拿著釘槍移回到他的左腳。聽起來就像機關槍不停掃射。她又打了四根釘子作為強固之用,他才回過神來有所反應。
他彎下`身去抓她的手,但隨即失去平衡,好不容易撐著工作台才穩住身子,卻同時聽到釘槍“哢嗒、哢嗒、哢嗒”地響個不停。莎蘭德又回來釘他的右腳。他看見她斜斜地將釘子從他的腳跟打進地板。
尼德曼登時發出憤怒的嘶吼,並再次出手去抓莎蘭德的手。
莎蘭德從櫃子下方的位置看見他的褲管往上溜,表示他試圖彎身。於是她鬆開釘槍。尼德曼看見她的手像蜥蜴一樣迅速消失在櫃子底下,差一點就被他抓到。
他伸手想拿釘槍,但指尖剛碰到,莎蘭德就從櫃子下方把它拉開了。
櫃子和地板間的縫隙約有二十厘米,他使盡所有力氣將櫃子往後推倒。莎蘭德瞪大雙眼往上看著他,臉上滿是氣憤。她拿起釘槍瞄準,從五十厘米外發射。釘子打中他脛骨正中央。
下一瞬間她放開釘槍,如閃電般地從他身邊翻滾開來,直到滾到他夠不著的地方才起身,接著又倒退兩米後才停住。
尼德曼仍試圖移動,又差點失去平衡,身子前後晃動,兩隻手臂也不停揮舞。他穩住後,狂怒之餘再次彎下`身子。
這回終於抓到釘槍。他瞄向莎蘭德扣下扳機。
沒有動靜。他驚慌地看看釘槍,接著又看看莎蘭德。她也麵無表情地回望著他,同時舉起插頭。他勃然大怒,把釘槍朝她丟去。她側身閃開了。
接著她重新插上插頭,抓著電線把釘槍往回拉。
他與莎蘭德四目交會,她那毫無感情的眼神令他驚愕。她打敗他了,她是超自然的生物。他下意識地想抬起一隻腳。她是怪物。他的腳才抬高幾毫米,靴子就碰到釘頭了。釘子以各種不同角度鑽入他的腳,若想掙脫,雙腳非得血肉模糊不可。即使以他近乎超人的力量也無法讓自己鬆動。他前後搖晃了幾秒鍾,像在遊泳似的。接著看見兩隻鞋子之間漸漸形成一攤血泊。
莎蘭德坐到一張凳子上,觀察他的雙腳是否有鬆脫的跡象。他沒有痛覺,所以就看他力量夠不夠大到用腳把釘頭拔起。她靜坐不動地看著他掙紮了十分鍾,眼神一片木然。
過了片刻她起身走到他背後,舉起釘槍對著他頸背正下方的脊椎。
莎蘭德很認真地思考。這個男人不分大小規模地走私女人,並且下藥、淩虐、販賣。他至少殺害了八個人,其中包括哥塞柏加的一名警員、硫磺湖摩托車俱樂部一名成員和他的妻子。她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命得算在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頭上,不管他是否問心有愧,但也拜他之賜,她才會成為三起命案的嫌犯,被全瑞典的警察瘋狂追緝。
她的指頭用力地按著扳機。
他殺死了記者達格與他的伴侶米亞。
他還和劄拉千科聯合謀殺她,把她埋在哥塞柏加。現在又再次出現打算第二度謀殺她。
這樣的挑釁實在叫人忍無可忍。
她想不出任何理由再讓他活命。他痛恨她的程度,她甚至無法想象。如果把他交給警察會有什麼結果?開庭審判?無期徒刑?何時會被假釋出獄呢?他會多快逃出來?如今父親終於走了,她還得提心吊膽多少年,時時回頭留意哥哥會不會倏地再度出現?她感覺到釘槍的重量。她現在就能把問題解決,一了百了。
風險評估。
她咬咬嘴唇。
莎蘭德天不怕地不怕。她發現自己缺乏必要的想象力,這也足以證明自己的腦子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