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道歉了。」

他笑了笑,隨即又轉趨嚴肅。

「我相信那是逼不得已,她必須殺死那個人來保護我,但我同時也相信她相當理性。性格古怪,那是當然的,但根據她自己的原則,她是百分之百理性。她會做出可怕的暴力行為是因為出於必要,而不是她想這麽做。她會殺人,一定是受到過度的威脅或挑釁。」

他思考了好一會兒,瑪琳則耐心地注視著他。

「我對那個律師毫無了解,無法替他發言。但我實在無法想像達格和米亞會對她造成任何威脅或刺激,我覺得不可能。」他們靜靜地坐了很長時間。後來瑪琳看看手表,發現已經九點半。

「很晚了,我得回家了。」

「今天真是漫長的一天,我們明天再繼續篩檢吧。沒關係,碗盤就放著,我來收拾。」

※※※

複活節前夕的星期六夜晚,阿曼斯基清醒地躺在床上,聽著蕾娃的鼾聲。他就是想不通這出慘劇。最後他起身穿上拖鞋和睡袍,走進客廳。空氣沁涼,他往皂石爐裏添加了幾塊柴火,開了一瓶啤酒,然後坐下來凝望外頭佛魯鬆海峽的暗沉海水。

我又知道些什麽呢?

莎蘭德的性情反覆,難以預料,這一點毫無疑問。二○○三年冬天不知發生什麽事,她不再為他工作,還出國休息,失蹤了一整年。她的驟然離去似乎和布隆維斯特有些關聯,但連他也不知道她是怎麽回事。

她回國後來看他,說自己「經濟獨立」,意思應該是說她有足夠的錢過一陣子。

她一直定期地去看潘格蘭,卻沒有和布隆維斯特聯絡。她射殺了三個人,其中兩人似乎與她並不相識。一點道理也沒有。

阿曼斯基喝了一口啤酒,點燃了一根小雪茄煙。他感到內疚,也因此情緒低落。

包柏藍斯基找上門時,阿曼斯基毫不猶豫地將自己所知全盤托出,好讓莎蘭德早日落網。他認定她必須落網,而且愈早愈好。但心裏又過意不去,因為自己似乎太貶低她,竟然毫不懷疑便輕信了她有罪的假設。阿曼斯基是個現實主義者,倘若警方告訴他某人涉嫌謀殺,多半就是真的,所以莎蘭德有罪。

但警方好像沒有考慮到她也許自認為有正當理由,也沒有考慮到她之所以發狂或許有其情可憫的情況或合理的解釋。警方打算要做的是逮捕她並證明她開槍,而非探究她的內心層麵。若能找到犯罪動機,他們會很滿意,但即使找不到,他們也已準備將她的瘋狂殺人解釋為精神異常的結果。一思及此,他搖了搖頭,無法接受她是個瘋狂殺人魔的念頭。莎蘭德做任何事從未違背自己的意願,也總會將後果想得一清二楚。

古怪,的確是。瘋狂,不對。

所以其中必有原因,不管這個原因在不認識她的人看來是多麽難以理解。

淩晨兩點左右,他作出了一個決定。

第十七章 三月二十七日複活節星期日至三月二十九日星期二

連續擔憂了數小時後,阿曼斯基星期日一早就起床了。他沒有吵醒蕾娃,輕手輕腳地下樓準備咖啡和三明治。然後開啟筆記本電腦。他打開米爾頓安保進行私調用的報告表格,將他所能想到關於莎蘭德的性格特質打了進去。

九點,蕾娃下樓來,給自己倒了杯咖啡。她問他在做什麽,他含糊其詞地回答後仍繼續寫。以她對丈夫的了解,他又要自閉一整天了。結果布隆維斯特猜錯了,很可能因為碰上複活節周末,警察總局裏幾乎空蕩蕩的,因此直到複活節星期日上午,媒體才得知是他發現了達格與米亞的屍體。第一個打電話來的是《瑞典晚報》的一名記者,也是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