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書生的手停在半空,隨即那半圓的拳頭婉轉調轉了方向,落在自己的額頭上,並喃喃自語道:“哎呀,我真是笨啊,山陰城內還有哪個陸家三公子能寫那首《詠梅》啊?可不是務觀兄嗎?”
“非但有務觀兄,還有那嫋嫋娜娜、聘聘婷婷、整整齊齊的婉妹妹喲!”雨墨小心探過自己的小腦袋,一雙眼睛滴溜溜轉著,對著他家公子恍惚的神情“嘿嘿”地笑。
唉,一提到唐婉,他家公子就一副七情六欲全部出動、三魂六魄全部丟盡的樣子。
“公子,公子,哎喲,我的公子哎!”雨墨急得抓耳撓腮,捶胸頓足。可是他家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公子哪裏聽得見他的喊聲?他已經失魂落魄、步履淩亂地離了梅林,上了那座煙波橋。
明麗的陽光底下,春風和煦,花紅柳綠,鶯歌燕語,蜂飛蝶舞,書生白色的身影在這一片流光溢彩間,如玉山上行,光可照人。
雨墨不禁歎道:“想我家公子,翩翩書生,才比子建,貌賽潘安,家底殷實,富可流油,要什麼樣的女子做妻做妾會沒有?卻偏偏苦戀一個有夫之婦,真真是前世的冤家今生聚了頭。”
雨墨自言自語間,書生已經走遠,他才猛然驚覺,疾步追他家公子而去。
雨墨來到八詠樓下的時候,他家公子已經站在一眾公子哥之間,翹首聆聽高高的亭台上那位名冠山陰的歌妓李盼盼宛若天籟般的絕世歌喉:“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隻有香如故……”
一曲歌罷,餘音嫋嫋,繞梁不絕。台下一眾才子報以熱烈的掌聲。李盼盼向眾人做了萬福,便下了八詠樓。藍天萬裏,白雲朵朵,湖光山色,清麗瀲灩。李盼盼蓮步輕移,緩緩走下石階,風過處,衣香細生,珠釵環佩,一路脆響。
山陰城內,梨香院裏,花魁頭牌,李氏盼盼,自然是豔冠群芳,卓爾不群。更兼她為人熱忱,心懷寬廣,雖是章台之女,卻不矯揉造作,嘩眾取寵,山陰城內的才子名士都願意與之交往。此刻,她已緩緩走到人群中,對著陸遊與唐婉夫婦深深作了一揖,明眸皓齒,淺笑安然。
“有勞盼盼姐。”年輕的陸遊謙謙君子,卑以自牧,一個標準的書生還禮。
“多謝盼盼姐,經你傾情演繹,表哥的《詠梅》可要成千古絕唱了。”接著說話的是唐婉。大家閨秀,溫婉端淑,柔聲細語,沁人心脾。她上著一件淡青色短金衫兒,下穿一條黃羅銀泥長裙,腰間係一根鄉花裹肚兒,清新淡雅,與李盼盼一襲華袍美服風格迥異,唐婉像春之露,而李盼盼則是夏之花,各有各的美法,毫不衝突。
“嫂夫人過獎,是三公子文采斐然,才思橫溢,《詠梅》雖是詠梅,實是借物抒情,表達三公子不與世俗相同的高潔品質。三公子的品格與才情理應讓《詠梅》流芳百世。”△思△兔△在△線△閱△讀△
一番客氣的你來我往,你讚我賞,令一眾才子名士嚷嚷道:“盼盼姐,再來一曲吧!”
“對,三公子不缺好詞,盼盼姐不缺好嗓子,你們合作,是強強聯手、天衣無縫之舉。”李盼盼經眾人起哄,原拗不過,正想回八詠樓上繼續奉唱,一旁的小丫頭朝她使了使眼色,並附耳嘀咕了幾句什麼,李盼盼立時花容失色,向眾人作揖告別道:“原是瞞了梨香院的媽媽出來遊園,回去晚了,隻怕被訓怪,還請各位公子見諒,我們改日再敘。”說著,便向眾人欠了欠身子,領了丫頭匆匆離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