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節 尋愛巴士(2 / 3)

說到這兒,大夥是不是有點兒明白了。對頭,鑔兒塘要重建唐王坐騎神駒踏地而出的“馬蹄井”,但問題的關鍵是,這古井幾百年前就已經不複存在。那麼,我們現下鑿出一個水井,並把它命名為“馬蹄井”的意義又是什麼呢?是不是隻為了把鑔兒塘的人居存世時限推至1300多年前?

我不曾反對過鑔兒塘古炮台、點兵場、瞭望塔的整修重建,因為即便是在清代縣誌中也有過史料記載,鑔兒塘作為渤海灣沿海軍事防線上的一員,它的軍事曆史地位雖不重要,也未發生過重大戰事,但它的海防功能確實存在。

我們不是要建一個古村落,不需要一個給遊人觀賞的假景點,如果必須有一眼泉,我寧願它的名字叫——螺姑泉。

至少,這紀念了一位平凡而偉大的女性和一段矢誌不渝的愛情。

隔天一覺醒來,李夏忽然覺得自己這麼較真其實有點傻,她想上博客修改博文,卻發現留言已跟了幾十樓,大都支持她的觀點,認為螺姑泉的存在意義或許大於馬蹄井。

心情才剛大好,李夏就接到唐曉鷗的電話。她決定回村裏來養胎了,今天趙俊亮會去幫她拿行李。李夏答應替她找翟雋談判,對方姑且同意讓她先把孩子生下來,驗過DNA再做其它打算。

這算是一個好結果吧?可是,李夏捫心自問時也不敢答得爽快。在城市裏,陌生人不太會關心別人的隱私,除非是名人。但在鑔兒塘這樣的小地方,指甲屑大小的八卦都能扒得熱火朝天。

唐曉鷗過得了這一關嗎?之前,她並沒太看重這個問題,隻是唐國翠一早就來找她說話,希望她勸勸唐曉鷗別回村裏來受罪,她甚至希望唐曉鷗能把孩子打掉。李夏最初和唐國翠說這件事時,可不是這樣期待的,她原以為唐國翠最能成為侄女的心理依靠。

顯然,她又想錯了。

也許唐國翠的話才是對的吧。她李夏沒準哪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唐曉鷗未婚先孕的名聲可是一輩子就這麼落下了。

還是專心畫壁畫去吧。人情世故永遠是令李夏頭疼不已的事。所以,她才更願意和薩米耶這些誌趣相投的朋友們一起去完成一項快樂的挑戰,比如:他們已經完成了一層殿的全部繪畫工作,二層殿也隻剩兩塊牆麵的進行填色。

李夏心裏甚至又有了別的“小九九”,她最近常有種想法:等壁畫完成,或許就是她該離開鑔兒塘的時候了。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畫累了,李夏跑去“金剛”樹下抽煙時,又問自己怎麼突然有了想走的念頭。

她一路參與鑔兒塘的變革,眼瞧著它與日俱進朝著夢想中的快樂園變革著,她該留下來享受奮鬥的成果,可是……她要的奮鬥成果究竟是什麼?一個實現自我的夢,還是做一個小村長的大齡老婆?

這不能怪趙俊亮,隻是倘若他們不能在近期之內談婚論嫁,李夏相信他父母很快會幫他安排好一個門當戶對的小媳婦。實際上,李夏也知道唐國翠一直在為趙俊亮安排相親,趙俊亮還被迫見了幾個。李夏猜,關於她和趙俊亮的事,唐國翠肯定是跟趙俊亮表過態了,也或許是打擊了他,至少最近一段時間趙俊亮不再鬧著非要高調公開他們的戀愛關係。

掐掉手裏的煙,李夏伸開雙臂輕輕地擁住“金剛”古樹。雀兒們在枝頭嘰嘰喳喳,合著蟬鳴。她有點煩躁,有點想念螺姑,有點渴望尋個樹洞訴說心事。可此刻擁著“金剛”,她竟又什麼都說不出了。

“李姐姐,你幹什麼呢?”聲音從身後傳來,李夏偏過頭就見陳美美和小趙陽拎著銅鑔齊齊望著自己,她起了壞心故意說:“姐姐沒有粉絲跟班呀,隻能抱著金剛偷偷哭訴了。”

趙陽聽了這話立刻皺起小鼻子朝李夏冷哼一聲。這一來一往可把陳美美逗笑了。李夏故意無視趙陽,朝陳美美招招手:“過來,一起聽金剛說話。”

陳美美麵露訝色,半信半疑地走到樹前,側耳貼在樹上傾聽。不一會兒,她笑了。“真的呀,金剛在說話。”

李夏又朝趙陽招招手,那小子卻不理他,直到陳美美開口叫他,才走到“金剛”樹前傾聽。

李夏嘴角偷偷掀起一絲得逞的笑,童美最近一直為了趙陽的壞脾氣發愁,她本想帶孩子去看心理醫生,李夏好不容易才勸動她把人帶到鑔兒塘來。依她看,這小子最大的問題就是缺少夥伴。這不,一到鑔兒塘來放風,有了小朋友一起玩,他立馬變了很多。趙陽很喜歡陳美美,喜歡跟她學飛鑔,自己也練得有板有眼。原本李夏還以為這蜜罐裏泡大的趙陽肯定貪不得辛苦,昨天她去看了少年鑔隊的訓練,趙陽竟是一群孩子裏最刻苦的一個。

“金剛在說什麼?”好半晌,聽得認真的趙陽忍不住開口問。李夏隻笑不答,陳美美搶著說:“他跟我說了很多很多呢,螺姑講過,金剛跟每個人說的話都不一樣,而且都是秘密哦,不許說給別人知道。”

“那他為什麼不跟我說話?”趙陽又皺起了小鼻子怨懟問。陳美美答不出,她望向李夏求救。李夏故作思考狀,偏頭想了好一會兒才誇張說:“我猜,金剛還在生你的氣呢。”

“哼!你瞎說,他為什麼生我的氣?”趙陽鼓著小臉瞪她,李夏望著他隻笑不語,趙陽被看得心虛了,幹脆轉身一個人跑掉。

陳美美不明白這裏麵的緣故,想去追趙陽卻被李夏攔住。李夏說要帶她回家,去品嚐她自製的純天然綠豆牛奶雪糕。最近她老是肺火旺,煮了綠豆湯清毒敗火,卻剩了許多的綠豆沙不知該如何處理。於是滿婆教她用綠豆沙和著玉米粉、鮮牛奶做成雪糕,別提多好吃了,完全的古早味。

伏魚季開始後,陸軍一直在為安排旅遊船出海的事發愁。加入“合作社”的養船戶僧多粥少,隻能是大夥“排排坐,分果果”。但總免不了人情壓力,有時客人少大船不願接,那些常跟他套近乎的小船主自然就在關鍵時刻被他找來救急。

偶爾為之,也沒人說得出什麼。但時間久了,“合作社”裏就有了分配不公的怨言。尤其是那些大船的船主,恨不得一船裝下幾船的客人,總之就是這種某人從某人嘴裏搶飯吃的閑話,最終在七夕節旅遊旺季到來之前釀成了衝突。陸軍被打破了頭,兩個糾集人員鬧事的船主也被吊銷了出船資格。

陸軍因為工作徇私,被暫時停職反省,田家富臨時代理了村支書的工作。李夏出事轉天才得空去探望陸軍這負了傷還被停職的倒黴病人,沒成想,一進到陸軍家的小院竟聽見屋裏傳來田家富的高聲質問。

“陸軍啊陸軍,我真是小看你了,你以為踢騰別人就能保自己升官發財麼?這世界沒有不透風的牆,我田家富從看守所出來就給自己下了誓的,誰想搞臭我,我就要他一輩子也翻不了身。我當時就琢磨著知道那事兒的沒幾個人,真沒想到竟然是你告的密。”

田家富停下來喘著粗氣。李夏迅速在腦子裏搜尋著田家富所提何事,難道是非法捕撈販賣江豚的官司?身後傳來腳步聲,唐曉鷗正走進來,李夏立即示意她噤聲。唐曉鷗不明所以,隻好輕手輕腳走到李夏身邊跟著偷聽。

陸軍未發一言。田家富突然拍了桌子,問:“這好端端的,我是怎麼的你了,難道就是為了村支書的競選,你就這麼給我下狠手?”

陸軍仍不說話,田家富當他默認了,冷笑兩聲發了狠話:“好,好小子,咱們走著瞧。聽說你找了鄉長想往上奔奔,哼,甭做美夢了!我偏要把你留在鑔兒塘,看我慢慢收拾你。”

李夏怕被田家富撞見,急忙拉了唐曉鷗躲去旁邊的廂房。唐曉鷗沒白曆練,一進門就主動拉上了窗簾。院子裏響起了急匆匆的腳步聲,應該是田家富走人了。李夏怕陸軍尷尬,便決定先和唐曉鷗說說話,一會兒再出去。

唐曉鷗胖了許多,儼然是個小媳婦的模樣。她手裏還拎著保溫瓶,似乎是來給陸軍送吃的。唐曉鷗見李夏的視線集中在她手上,突然紅了臉,結結巴巴地解釋道:“回村後,陸軍一直對我很照顧,現在就屬我最閑,換我照顧他也是應該的。”

李夏連忙點頭稱是。“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要是唐曉鷗肯留下安心和陸軍過日子,也未嚐不是一件喜事。兩人又說了一會兒,李夏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叫唐曉鷗先去正房和陸軍說話,自己再進屋打招呼。陸軍情緒低落,李夏見他無心說話,隻坐了一會兒就告辭出門。唐曉鷗送她到門口時,突然拉住她說:“李夏姐,我最近一直在想個事。”

“什麼事?”

“這孩子,如果我想自己留著,還可能嗎?”

李夏望著唐曉鷗不說話。唐曉鷗臉上雖然透露出小心翼翼的神情,瞧起來挺可憐,但李夏還是有點不高興。

“你知道陸軍為什麼會被打嗎?因為大家都不想按規矩辦事,都隻想著自己好就行,結果隻能是一團糟。”李夏暗示唐曉鷗最好按規矩來,可唐曉鷗直直望著李夏,似乎不懂她話中意圖。

“你和翟雋之間有合同,是具有法律效力的,你已經收了錢就得把事情辦漂亮。”李夏隻好說得更明白,但又覺得這樣處理實在冷酷,便又安慰她說,“你若真想要這孩子,也不是完全沒可能,至於用什麼辦法,我先替你想想吧。”

唐曉鷗臉上綻開希冀,一勁說謝。李夏轉身離開,心裏不勝唏噓。她說謊了,依著翟雋的性子,他打定主意想要的就絕對不會撒手。而唐曉鷗為自己年少輕狂買下的單,還不知是否能一次性把帳還完。

李夏甩甩頭,不再想這些煩心事。下一站,她要去趟鑔神廟看看壁畫,有個細節她想修改一下。才轉彎上了鑔神廟前的小路,她就見有個小小身影正抱著“金剛”說話。“我都跟你說了對不起了,還不行麼?臭金剛,你就跟我說說話唄。”

說完,趙陽又趴在樹上聽了好一陣子,可終於還是垂頭喪氣地退開。他轉身想走,李夏立刻走過去叫住他。她明知故問道:“趙陽,你一個人在這裏幹啥呢?不會又是在虐待金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