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節 歸·去·來(1 / 3)

中國人對於宗族文化的崇拜是經過千百年淬煉滲入骨血的,即便是研究西方文化支持全盤西化的李夏爸也不得不承認新年圍爐的重要性。正月十五吃過元宵後兩老才動身返城,李夏爸甚至已經在計劃下一個除夕,不出去旅遊了,他要帶著妻女回自己的老家過年。臨走時,李夏爸還極難得地稱讚了李夏,他說:“一直覺得你這孩子不務正業,現在看來你終於找到自己想做的事,這些事很有意義,加油吧。”

老爸的鼓勵像是一針興奮劑,使李夏更有信心投入修複鑔兒塘傳統文化細節的工作。而趙俊輝被李夏刺激了那一通,終於下決心和幾個股東重新談及了鑔兒塘地塊的使用規劃變更問題和魚骨廟村地塊的拍賣競爭。李夏不知道他是否已厘清鑔兒塘對他的意義,但看過他的新鑔兒塘規劃,她忍不住豎起大拇指來讚他。

這才是複興鑔兒塘的大胸懷!在趙俊輝的新暢想裏,新鑔兒塘將由東塘、藍塘、綠塘、古塘、西塘5個主題區塊組成——

東塘包括現下漁民所居住生活的區域,還包括村委會、學校、衛生院、派出所和一些經營性的修船廠、冷凍廠、漁網廠以及水產養殖基地。東塘將在保護原始漁村生活風貌的基礎上建設風情漁村,發展漁家樂,提供原生態參與式居住服務;現有酒家飯館一律按鑔兒塘海鮮料理菜譜經營,不允許私自改良;入夜後不提供休閑娛樂服務。

藍塘以基本建成的藍會所為中心發展溫泉旅遊項目,除了已建成的12套VIP溫泉度假屋,還將擴建溫泉會議中心、特色婚禮會所、SPA水療館等。

綠塘與藍塘相接,原有的蘆葦地將擴大種植麵積,並在其中挖建與渤海相通的迷宮河道。遊客可以租條小舢板尋塊隻有自己的水域垂釣、讀書、發呆;也可以約上一些朋友乘船打一場CS真人蘆葦蕩野戰。

古塘將建在聯合開發的村西地塊,是商業街也是民俗手工作坊的聚集地,將延續鑔兒塘一貫的明清建築風格修建。建築一層是商鋪;二層可做手工教學,也可以辦公或自住;每棟建築都附帶一個小院,天氣好的時候可以邊曬太陽邊進行手工勞動,現下已決定籌建織網坊、手工製鹽坊、雕貝坊、釀酒坊、三姑豆腐坊、船木匠作坊、海鮮製醬坊、銅器作坊等,使旅遊者由被動式消費變為主動參與,讓人們在手工勞作中感受簡單淳樸生活所帶來的幸福感。

西塘將坐落在正處於拍賣中的魚骨廟村地塊,與古塘相連,依舊是一個明清民居建築群。為注重隱私的旅遊客戶提供小四合院整體出租,全部配套現代化的衛浴設備、電器等,有部分房間將設置傳統暖炕,廚房配備燒柴灶和電磁爐;也有客棧可供入住,同樣配備現代化的衛浴設備。西塘還兼具娛樂功能,配套風情酒吧、咖啡館、西餐館、書店、超市等。

趙俊輝尤其在規劃書中特別強調:鑔兒塘必須提供“慢生活”的度假理念,吸引周邊過煩了“快生活”的都市人來此放鬆身心,讓每個人都有機會沉浸在簡單的生活中度過完美的一天。

參與“新年祭”的客人們留下的那些建議書恰恰契合了趙俊輝的規劃,他又請文化、旅遊、民俗專家組成論證組,終於拿出了一個可行性方案。這方案不僅通過了鑔兒塘村民大會的表決支持,還獲得了縣裏的大力肯定,更為他拿下魚骨廟村地塊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趙俊輝邀請李夏擔任投資公司的招商主管,專門負責古塘店鋪的招商事宜,力求她能為準入把關。李夏一聽,這工程已經成了縣裏的重點項目,並要在十月一日之前開街迎客,立馬搖頭拒絕。她不想讓自己那麼累,再者如果真是為了手工作坊的準入把關,她覺得一個和利益完全無關的身份會更適合。

李夏向趙俊輝推薦了高木。為了挽回婚姻,他放棄了剛剛開拓出成績的外地市場。隻可惜,老婆、工作卻都在半年之內成了過去式。前幾天,高木主動打電話給李夏,他聽馬鳴說鑔兒塘現下搞得紅火,便想問問這邊需不需要人。

高木其實是個人才,會說三國外語,也肯在職場上努力奮鬥。他唯一的缺點就是腦子不夠活泛,但他豐富的工作經驗完全可以彌補。

東塘的改建目標主要是舊民居建築加固、改造上下水和地暖入戶管道鋪設工程,改造程度由各家自主決定,工程改造款的補貼認定工作由村委會負責。蒼井優一捐贈的那筆款項全部用在了村裏的綠化工程和廁所改建上,錢都花完了,效果也很顯著。尤其是幹淨敞亮的新廁所,不但被遊客讚了又讚,就是村裏人自己也用得十分舒心。

隻是,這些變革顯然並不能滿足這個狂躁年代年輕漁民對生活的全部渴望。臨近的小神村又在搞拆遷了,這是周邊除了鑔兒塘僅剩的漁村了,據說拆遷補償款又比魚骨廟村高了許多,聽著那些數字就連李夏都恨不得自己有個漁村戶口。

於是,當趙有餘領著一幫村裏的中老年開始重修鑔神廟,另一群中青年人也開始堅持不懈地跑去縣政府上訪,要求拆遷鑔兒塘。

剛開始,趙俊亮還曾帶人追去想攔下帶頭上訪的唐大鵬一夥,卻被趙有餘喝止。趙有餘難得拿出老村長的範兒,對正要離村上訪的眾人發了話:“土地是祖宗給的,政府要拿走那是為國家做貢獻,你們要拿地換錢就要先摸摸自己的良心,這是絕戶事,絕了子子孫孫的道,你們自己覺得心安麼?覺得心安就成,但鑔兒塘還是大夥的鑔兒塘,出去了你們就是鑔兒塘的臉麵,都給我記著,幹啥也不能幹給鑔兒塘丟臉的事。”

一番話,鎮住了兩方人馬。之後,鑔兒塘村裏更出現了極為神奇的和諧景象。修廟的和上訪的,各安其事不說,有些村民甚至兩班倒,時而跑來修廟,時而跑去上訪,忙得不亦樂乎。

“這是怎樣的一種神經病啊!”再次造訪鑔兒塘的袁天樂對於村民們的矛盾行為十分不解,其實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一被召喚就跑來,興許真是因為薩米耶和莫拉的緣故,她要招待朋友嘛,給李夏當助手隻是捎帶腳的客情。

薩米耶聽說鑔兒塘要按古法建廟,就立刻定了飛中國的航班。這次她還帶來了莫拉,這個在普羅旺斯招待過李夏和袁天樂的民宿老板同時也是一個知名攝影家,他在薩米耶的鑔兒塘印象攝影作品中發現了他一直在追逐拍攝的瀕危候鳥——遺鷗,當得知薩米耶要再訪鑔兒塘,他強烈要求跟隨前往。

連鑔兒塘的人都不知道這片渤海灣海岸線飛著這樣的稀罕物呢。李夏上網搜索,才知道遺鷗是一種世界瀕危物種,屬於國家一級保護動物,人稱“天下第一鷗”。人類認識它的曆史隻有短短40年,更因被發現最遲而得名,全世界現今也就僅存萬餘隻。遺鷗在中國的繁殖地主要在內蒙古和陝北地區,但越冬地及其遷徙路線對學術界一直是個謎,直到近兩年才在鑔兒塘附近的渤海灣發現了大量越冬個體,最多時一年就有近8000隻。同樣稀罕的還有黑嘴鷗,它被譽為“世界上最稀有的鷗禽”。

李夏第一次認真地去了解飛翔在鑔兒塘海邊的鳥兒們,才知道它們都有著各式各樣的故事,趙俊亮告訴她:“紅嘴鷗是有名的釣魚郎,黑翅長腳鷸是長腿娘子,黑尾鷗是黑色披肩達人;愛發笛聲的是反嘴鷸,慢聲細氣的是尖尾濱鷸,愛吹口哨的是青腳鷸,愛裝怨婦的是彎嘴濱鷸,老是啞著嗓子的是須浮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