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對彼此都還有諸多疑惑的情況下,我和餘弦達成了他幫我殺死某個人,而我則為他保守那個秘密的協議。 雖然在互相信任的方麵存在著諸多問題,但現在已經不再是有那麼多時間去懷疑對方的時候了。 距離錦泉身亡已經過去三天,自然也到了警察可以立案搜索的時間點。 事實上,早在昨天、也就是我開始接觸餘弦之前,就已經看到有拿著小本子的警察在四處走動。 對於錦泉的調查,到目前為止還是小規模的搜尋。時間繼續就這樣過去,搜尋的力度應該也會跟著變大吧。 在警察開始將失蹤往刑事案件的方向轉型之前,我必須讓餘弦完成他的約定。 這是我們,為數不多還可以活在陽光下的時日。 錦泉失蹤的第三天傍晚,也就是我和餘弦簽立那個“交易”的當天,我帶著他回了家。 出乎我意料的是,平時總是回來得很晚的母親,這天似乎早早回來開始做家務。 也正好,撞見了我帶著餘弦來到客廳裏的這一幕。 “……” 從那個簡陋廚房裏出來的她,身上還圍著圍裙。 視線短暫地與我對視之後,母親將打量的目光落在了餘弦身上。 “他是……” “同學。” 我簡短回應了母親的問題。 自小學三年級開始,我便再沒有帶同學回過家,這次突然到來,而且還是名男生,能明顯感覺到母親看我的目光都有些不對勁了。 “就說是同學了。” 眼看她還是呆呆地盯著餘弦,我趕緊拉著他準備離開,卻被母親開口製止了。 “等等。” “怎麼能失禮呢?” 母親不知為何,臉上帶著怪異的笑容,將餘弦迎了進去。 狹窄的小屋,左右兩側分別是我和母親的床,中間有一張茶幾,擺放著茶壺茶杯等一些必備品。 母親拿出兩個坐墊,分別放在茶幾的兩端,示意我和餘弦坐,而她自己則幹脆脫掉身上的圍裙,也跟著坐了下來。 眼看這架勢就要演變成見家長了,我趕緊在母親開口之前問道: “今天他來過嗎?” 我口中的“他”,不用多想就知道是指誰了。 原本準備打趣餘弦的母親,因為我的話而改變了臉色。 她看了餘弦一眼,而後有些忌諱地說: “來過。” 我看了眼整整齊齊的屋子,想到平時總是六七點往後才會回家的母親提前回來,說不定就是因為從某種途徑得知了這件事。 “也就是說,這幅整齊的模樣是整理過之後的樣子對吧?” 我直直盯著母親的眼睛,問道。 始終在意餘弦的母親眨了眨眼睛,沒有同意,但也沒有否定。 “我知道了。” 這麼說完,我直接起身,帶著餘弦離開了家。 久違地帶同學回來,以這種方式結束、母親大概會覺得過意不去吧。 不過……在一切都安定下來之前,我實在是沒什麼閑心思去琢磨這種事。 沿著公寓樓陳舊的鐵質樓梯往下走的時候,我對餘弦說起了胡雲的事情。 結婚、房子、欺騙,還有現在的騷擾。 話到最後,餘弦點了點頭,說: “那你讓我下手的目標,就是那個‘胡雲’對吧。” “沒錯。” “如果你能讓他消失,我就可以得到幸福。” 這是最簡單的公式,卻也是最難完成的目標。 手中握有這個關鍵的餘弦看了我一眼,什麼也沒有說便轉身離去。 第二天,我沒有在學校見到他。 明明還沒有帶餘弦去見胡雲,但他不知為何缺席,也沒有給我留下什麼訊息。 許是感冒,或者在進行事前準備吧。 我這麼想著,也沒有當回事。 結果到了第三天,餘弦依然沒有出現在學校。 這下,我就有些理解不了了。 按理說,即便要行動,他也應該和我商量,而後尋找一個合適的時間或者地點。 連續兩天的行蹤不明,讓我隻能將目光瞅準低年級的餘鈺—— 餘弦沒有來學校的這兩天,餘鈺依然和平時一樣上學。 正因如此,我才得出餘弦沒有出事的結論。 現在,我對這個結論已經產生懷疑了。 這天傍晚,我像其它學生一樣走在回居民區的路上,隻是目光還是有意無意地落在不遠處餘鈺的身上。 她和另外一名女生走了沒多久就分開了,現在則是準備回家。 ——找到他問個清楚吧。 我這麼想著,繼續跟在女孩身後,等她拿出鑰匙、準備開門了,我才佯裝偶然,突然出現在她身後,說: “餘鈺,你哥在家嗎?” 聽到我的聲音回過頭來的她瞪大了雙眼,似乎有些意外我這個陌生人會突然找上門來。不過很快,她便搖了搖頭,說: “哥哥出遠門了。” “……出遠門是什麼意思?” 在學校,老師宣布餘弦缺席時所說的理由是“事假”,我當然也沒可能知道那所謂的“事假”是用的什麼借口。 大概是隨便扯了個謊話吧? 這樣的想法,卻隨著餘鈺接下來的話被徹底打碎了。 “昨天是父親的忌日。” 她麵無表情地將這不應該告訴陌生人的情報跟我說,而後便準備關門。 “等等——” 我在那扇門徹底關閉前伸手阻止了她。 要問的問題還有很多,但現在對方顯然不會給我那麼多發問的機會。 於是,我挑選了其中最重要的一個。 “昨天是忌日的話,那他今天……” “還沒有從老家的村子趕回來。” ——還有什麼問題嗎? 餘鈺偏了偏頭,雖然沒有表現出不耐煩,但她的態度已經很明顯在提醒我不要繼續深入。 “抱歉。” 我低頭對她道了歉,而後轉身離開。 回到家之後,我一直在思考餘弦的事。 小學時期的我,曾調查過一些關於他家的事情。 餘弦家的雙親都是忙碌的上班族,除此之外其實也沒有太多情報,但是……搬到東嶺之後,似乎也發生了不少事。 “……這不重要。” 我搖了搖頭,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驅逐出腦海。 現在的我,根本沒有閑心思去管餘弦的閑事。 吃完飯的時候,母親不出意外地問起了餘弦的事情。 “昨天那孩子,是男朋友嗎?” ……果然是這個問題。 我苦著個臉,說: “隻是普通朋友。” “是這樣嗎?” 母親這一次沒有再繼續進逼。 “是普通朋友啊……” 將這句話重複了一遍,她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 我不知該如何繼續跟母親解釋,隻能歎息著不再說話。 良久。 “其實普通朋友也很不錯啊。” 她不知為何又說起這件事。 我撇了撇嘴,正打算反駁些什麼的時候,便聽見母親幽幽說道: “這應該是,小琦你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吧?” “……” 這下,我就無法反駁了。 我初中時期發生的那些事情,雖然不願意,但還是通過各種渠道傳達到母親這邊。 升上高中之後,雖然沒有傳出和學校同學不和的消息,但我從來沒有跟她說起過學校以及我的朋友。 因為事實是,我確實沒有朋友。 就連方才跟她說起的“普通朋友”餘弦,也不過是我為了達成某個目的加以利用的“道具”。 不知怎的,突然就沒什麼心情了。 匆匆吃完碗裏的米飯,我直接躺在了床上。 今天學校留下的作業還一個字都沒有寫,可我就算跟老師說“作業弄丟了”或者一些其它什麼借口,肯定也不是什麼問題。因為在平時,我沒少交一些自己購買、寫完的習題本給老師們修改。 偷懶什麼的,他們大概是不會懷疑的吧。 側過身去、麵對牆壁,思索著一些有的沒的,不知不覺間意識逐漸遠去。 將我從睡夢中喚醒的,是一陣輕微的擊打聲。 以為是胡雲的我,在醒過來的瞬間便坐了起來。 但是很快,我就察覺到聲音並非從正門那邊傳過來的了。 如果是有人敲門,最先聽到的應該是母親。 事實是,現在她依然以進行著勻稱的呼吸,完全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 而睡在靠窗這麵牆壁邊的我,之所以能這麼快察覺,便是因為那個聲音是擊打窗戶所至。 並非要打碎,而是單純類似通知一樣的手段。 小小的石子打在玻璃上,發出零零散散的擊打聲,即便是在這種安靜的室內、也沒有特別明顯。 如果是胡雲,肯定不會這麼溫和。 這麼想著,我緩緩起身,湊到關閉的窗邊往外看去。 出現在我麵前的,是那個數日不見的身影。 皎潔的月光下,餘弦背靠著對麵屋子的牆壁而坐,陰影將他籠罩在看不太真切的黑暗中,抬起來的手似乎是想再次扔石子,不過看到我之後又很快就放下。 我呆呆地看著他,目光始終沒辦法從那張樸素的臉上移開。 這個我跟蹤了很長一段時間,觀察過不知多少次他的一顰一笑,與記憶中那個男孩依稀重合的少年,臉上不知為何沾染上汙漬。 不僅是他的臉。 手上、頭發、衣服,乃至他席地而坐的地麵都被某種汙漬染成了另一種顏色。 然後很快,我就明白那種灰黑的色彩是因為光線太過暗淡所至。 當他勉強來到月光照亮的街道上時,暗淡的黑頓時顯現出妖異的色彩。 那是觸目驚心的紅。 同時也是,無數次出現在我夢裏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