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憤怒的烏鴉 (1)(1 / 3)

相約的日子遙遙無期

如百年一夜的漫漫長路

哈雷彗星漸漸遠了

身後的風中

從此不再有翻飛的長發

1.狼的儀仗

雪羽兒進了老山。

老山裏已有了很多潮氣。雲杉像打傘的少婦一樣在風中扭捏。還有一些樹,雪羽兒叫不上名字,隻當它們是鬆樹或是柏樹。雪羽兒知道自己不是植物學家,也就不慚愧了。她隻認得那些草,比如紫雲英呀、臭蒿子呀、毛條呀。有了那些草們,老山就很像老山了。一股老山獨有的潮濕和腥臭撲鼻而來,充滿了野獸才有的生機。狼們在沿途像儀仗隊一樣看著雪羽兒,這是有名的狼穀。據說老狼王的窩也在這兒。雪羽兒雖在安慰自己,說我可不怕你們,但心裏還是有點兒嘀咕。她當然不怕狼,要是沒有老娘的話。可背上一有了老娘,她不怕也得怕。要是那群狼真圍了來,誰也明白會有啥結果。於是雪羽兒就念久爺爺傳的一個禁野獸的咒子,她已念滿了十萬遍,有了小成。一天,她見到了一隻餓虎,就念那個咒子,餓虎便打個哈欠,渴睡至極地倒在陰影裏扯起了呼嚕。後來,雪羽兒把咒子傳給了阿甲。阿甲又傳給了我。雖是個禁野獸的咒子,也可以懲治人,不過,它隻對小人有用。後來,一遇到小人,我就誦那個咒子。隻是在誦咒時,我將小人看成了野獸,或是豬呀狗呀啥的。這當然有些委屈了豬狗們,要知道,小人是豬狗不如的。

雪羽兒念著那個咒子走向老山,狼們都打著哈欠,那涎液趁機溜了出來。空氣裏越加腥風撲麵,日頭爺便退出了老遠。一隻斑鳩在死命地叫,野雞拖著長長的尾巴在空中舞蹈著。最好看的是旱獺,它們睜著琉璃珠般的眼睛,時不時呱噠幾聲。雪羽兒最喜歡聽旱獺叫,旱獺叫時正打卦呢,邊叫邊用那小手作揖。那是它們打卦的方式。據說,它們是明朝的劉伯溫轉生的,能知道吉凶禍福。平日裏,旱獺是不敢這麼猖狂的,因為狼就在四周環視,一見它們出洞,就後腿一蹬,身子在空中劃個優美的弧線,落地的刹那裏,就將旱獺叼嘴裏了。旱獺肥,肉美,僅次於人肉。雖然狼更喜歡人肉,但土地爺說,瞧那旱獺,老打洞,把老子的身上鑽出好多洞來。狼於是說,成哩,我們就吃旱獺。

旱獺的叫聲單調而幹燥,呱噠噠,呱噠噠。隱約間,還聽到一隻布穀鳥在叫。狼卻啞了聲,它們被一種奇怪的魔力禁住了。雪羽兒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要是這麼多狼們扯長了聲音嚎哭,媽會嚇得尿褲子的。這是媽的老毛病。一驚嚇,那渾黃的液體就會情不自禁地外湧。那土屋裏便長年累月地彌漫著一種尿臊味。

雪羽兒目不斜視地穿過被咒聲弄得哈欠連天的狼的儀仗,每隻狼口裏都噴著能叫她窒息的惡臭。狼們不刷牙,牙縫裏布滿了肉絲,肉絲兒一過夜,惡臭就一暈暈旋出口腔。那不是道的山道上便有了一種地獄般的氣息。雪羽兒一想自己日後要在這兒生活,心中就有了一些說不清的感覺。她當然很想當一個女人。但很小的時候,久爺爺就告訴他,情是禍根。久爺爺是過來人,他說要不是因為年輕時泄了過多的元陽和明點,這輩子他就能修成虹身。虹身是啥?虹身就是像彩虹一樣的身子,看時有形,觸時無物,不生不滅。天可老,地可荒,那虹身,卻再也不會壞的。那是真正的金剛不壞之身。涼州雖不乏修金剛法的,可成就虹身的,跟狗嘴裏吞出的象牙一樣稀罕。雪羽兒於是知道了情是禍根。那禍根,既然害了上師,雪羽兒當然要遠避了。

遺憾的是,久爺爺傳雪羽兒的,多是世間法功夫,卻沒傳出世間的法門。久爺爺說,丫頭,修出世間法,得守戒。雪羽兒說,我不偷可以,可娘要餓死了。等把娘養老送終後,我再學。久爺爺笑道,我徒兒本事真大,有把握叫自己死在別人的後麵。黃泉路上無老少呀。後來,雪羽兒想,久爺爺話裏有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