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第七章 13(1 / 1)

“做夢都不敢想,哥,你太高看我了。『可*樂*言*情*首*發』”

“要有朝那兒弄的勇氣和誌向!”鳳翔骨子裏豪放的氣質羈押不住了,騰地跳下炕,趿拉著鞋激動地在屋裏踱來踱去:“這幾篇文章你發出去,大膽地發出去,大不了八分錢郵票錢!哥現在這身份不好找熟人,放到以前,哥敢保證馬上能給你發表!幹,聽哥的話,大膽地幹!”鳳翔為本家門裏能出這樣的人物而由衷高興。

興文喜滋滋地走了,臨走前,鳳翔還交待:“記住,以後常來!”他的文學夢似乎也被撩撥起來了。

興文以後還來過多次。每次,他們都盡興而談,常常忘記時間,惹得鳳翔母親直犯迷糊:這倆一天都有啥可諞的啊?

不久,興文的三篇文章陸續發表了。兩篇發表在臨縣的內刊《榴花》上,那篇《石榴花開》發表在《西京日報》副刊上。這個消息一下子轟動了全村,國藩家老二興文成作家了!老陰著臉的國藩也難得地露出笑容。

不知哪根筋抽了,可能嫌階級鬥爭的弦有點鬆,公社又要開批鬥會,照例鳳翔他們這幫戴黑帽子的人被提前押往會場。會場設在鎮中心小學的操場上,四周插著彩旗,牆上貼著大標語,樹上架著高音喇叭。由於地富太多,台上站立不下,於是,地富也被分開等級。鳳翔、國藩這些名聲大的地主被安排站在主席台兩側,其他的則全部站在台下。

站樁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比這陣勢大得多的鳳翔也經過,倒覺得心裏好笑。自己仿佛在演戲,不過隻是配角的配角,是站立兩廂“吆老鴰”的兵丁。而正中主席台上就坐或發言者無疑是主角了。

會議正式開始了。

因為運動的風頭已過,該亮相的十八般武器已全部展示過,人們已產生了審“醜”疲勞,對那些熟知的陪綁已無多少興趣。以前萬眾矚目先睹為快的狀況沒有了,鳳翔倒覺得有點小小的遺憾。發言的沒勁,撅著的缺精神,聽眾直打瞌睡。正在這時,大喇叭裏傳出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鳳翔心裏一震,精神陡生。原來發言者不是別人,正是低頭站在台上國藩的兒子興文。絕對黑色幽默!上陣父子兵,不過,今天這父子兵的身份卻截然相反,是即將在舞台上交戰的仇敵!興文的發言題目是《劃清界限,自我改造,做無產階級革命派》。顯然,興文是做為一個另類代表發言的。稿子寫得不錯。果然出手不凡,比前麵那些又臭又長的發言稿強多了!文風樸實,引用得當,鏗鏘有力,鳳翔不由得支棱起耳朵欣賞開了“門生”的大作。可他旁邊的國藩似乎對兒子的發言大為不滿,搖頭晃腦,不安分地動來動去,好像脊梁上爬滿了虱子,好像那些虱子正對他發動集團進攻,咬得他不勝其煩!對了,這倔驢一定對兒子的發言無聲抗議開了,搗開亂了。慢慢的,台下有人發現地主分子張國藩的不良意圖,不斷哄笑。台上的主持看不下去,派人前去製止了幾次,國藩還是左顧右盼、撇腿撂胯的樣子。革命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是可忍孰不可忍,當然不可忍!首先正在發言的興文先忍不住了,停止發言,怒目而視,一時會場寂然無聲。突然,興文大喊道:階級敵人不老實,就堅決打倒他!說著氣憤填膺地大步走到階級敵人張國藩麵前,啪的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果然振聾發聵!地主分子張國藩被革命群眾一記響亮的耳光打靈醒了,再也不敢亂動,革命群眾的革命行動終於產生了立竿見影之效!不過,這種效果卻讓鳳翔的心一陣發涼。唉,這興文啊,太年輕,功利心也太強了,劃清界限也不能這樣劃啊!他決定,以後,得防著這位六親不認的白眼狼了。

鳳翔接連給有關部門寄去了一封封申訴信後,滿懷希望地等候消息了。

胡雯娜以後還來過多次。每次一來,她都像個家庭主婦,把鳳翔的換洗衣服洗得幹幹淨淨,屋裏屋外拾掇得利利索索,麻利程度不亞於黃秋菊。生活在改變人,昔日的大資本家小姐終於被改造成能幹的勞動婦女了。

鳳翔深知胡雯娜的心。但以這樣肮髒的身份和胡雯娜結合,他不忍心。他不願給胡雯娜苦痛的生活再雪上加霜。死去的“反動軍官”已壓得胡雯娜抬不起頭,豈能讓她再背上一個活著的“漏劃地主”大包袱,況且將來還要影響胡雯娜那個漂亮可愛的女兒。他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申訴申訴再申訴,一定要卸掉頭上的黑帽子,那時,他要以一個公職人員、黨員幹部、中學校長的身份,堂堂正正地迎娶癡情的胡雯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