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保主任進屋並不言語,點點頭算和鳳翔打個招呼,圍著胡雯娜轉了一圈。『言*情*首*發然後,站在胡雯娜對麵,把胡雯娜上下打量一番。忍不住在心裏直驚歎:街上的人沒胡說,這女人還真心疼!隨後開口盤問起了胡雯娜。
“你咋大老遠地從省裏來找鳳翔?”
“鳳翔是我的老同學,聽說他身體不好,我來看看。”
“你掌櫃的人沒來?”
“我愛人?”胡雯娜臉有點紅,低下頭連忙遮掩:“工作忙,走不開。”
“老同學?老同學看老同學也該。”治保主任抽了幾口旱煙又道:“噢,忘了給你說,我是村上的治保主任,抓全村的治保工作。鳳翔嘛,這身份……我不說了,你也知道。運動時期,上麵有要求,你來,腿在你身上,我管不著。不過,到村裏你得先給我這個治保主任報告一下,這次就算了。”治保主任說完,背著手,晃晃悠悠地離去了。
治保主任剛出大門,胡雯娜就忍不住咯咯笑出了聲,衝門外用手一點,調皮地一聳鼻子:“哼,屎殼郎戴官帽,真把自己當人物了!”
鳳翔也不由得苦笑了。
連鳳翔在內,村裏這次一共新增了六戶地富家庭。如果說鳳翔家確實曾是村裏數一數二的大財東,過了多年錦衣玉食的日子,並有機會到省城念書,落個地主還算事出有因。那麼,其他幾戶地富可就冤了。他們都是些苦掙苦勞或腦瓜活絡日子優於常人家的農民。可是,由於“比例”這個擺不上台麵的杠杠,由於農村複雜的宗族關係以及多年的恩恩怨怨,甚至由於個別人盼人窮隻想分人浮財的陰暗心理,在那“左”的特殊的大氣候下,這些人被不幸地“選舉”為地富。進而,這些人連同他們的親屬全都被打入“黑五類”的另冊之中了。
當然,國藩的兩個兒子興仁、興文早就是“黑五類”之中的老資格。
興仁那年喝了農藥,腦子受損,不太靈便,書念不進去,所以早早輟學了。在生產隊裏,他比老子國藩年輕時還貪活、狠活,還能下苦。仗著一副好身板,幹起活來蠻得像頭牛,從不知道累,是個吃飽飯就幹活,躺倒就打呼嚕的主兒。選“五好社員”時,不少人心裏過不去,一致選他。報到上麵,被刷下來,放到旁人,早就甩耙子了,他呢,仿佛與己無關,照樣大幹不誤。農村人愛開玩笑,誇他勁大,一“促哄”(慫恿),他就上竿子,好像自己真成了力舉千斤的楚霸王。別人扛一袋糧食,他兩袋三袋地整。怕他累得落下毛病,有好心人勸他,擋都擋不住,氣得人家指著他的脊梁直搖頭,道:“這二杆子真是碗大的西瓜,一拃厚的皮——瓜嚴實了!”
老二興文也不讓國藩省心。
興文懂事以後,知道家裏成分高,矮人一頭,隻能在學習上拚,知道下工夫了,學習成績年年排在學校前幾名。老師都說,按這娃的成績,將來到北京上大學都有可能。可這兩年,階級鬥爭的大旗一天比一天舉得高,成分的影響一年比一年大,興文今年高考意外落榜了。過後才知道,高考他隻是做了一次陪考。因為此前,他已被打入另冊,歸入到“不宜錄取”的名單之中了。巨大的打擊使小夥子瞬間垮了,不出門在家裏整整躺了一個月。那時,國藩媳婦風濕病也犯了,屋裏一下子躺倒兩個人,愁得國藩頭發幾乎全要白。後來,聽說興文在校時和一個女娃子很好,就托人找到她。那女娃長得十分水靈,挺招人喜歡的,聽說後,馬上由半山的家裏趕過來,還約了兩個女同學。幾個人住在國藩家,連勸幾天,終於把興文的心結打開了。
這次“四清”——後來又名“社教”——人手不夠,需要抄抄寫寫的,有人就向工作組推薦了興文這個高中生。考慮到國藩已是“死老虎”,上麵又有“可以教育好的子女”這一政策,工作組長就同意了。工作組的那些事在興文手裏,充其量隻是小菜一碟,閉著眼都能整好,不久,工作組長就喜歡上這個聰明能幹的小夥子,一心想把他培養成典型,還私下向興文透風,好好幹,有機會推薦他進工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