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第七章 6(1 / 1)

四清工作隊長有點蒙,直眨巴眼睛,黃秋菊明白,自己瞞天過海的絕地反擊奏效了。『可*樂*言*情*首*發』

黃秋菊又咆哮幾句摔門而出,到了街上,她才發現自己的冷汗已經浸透了全身。

黃秋菊多年搞宣傳工作,深知文字工作的凶險。到時白紙黑字,鐵證如山,想賴也賴不掉,何況政策的變化是令人難以捉摸的。最近,她也常常為自己的幾篇雜文擔心,這個隊長不簡單,一伸手,就捏住了自己的七寸。看來決不能提“讓鳳翔回城看病”這個要求了,誰會把他們違反政策的惡行滿世界宣揚呢?

回家後,黃秋菊連忙找來架子車,拉著鳳翔向鎮上奔去。雨後不久,幹裂爆起的車轍弄得鄉間土路坑坑窪窪的,如同被拖拉機翻過一樣,很是難行。鳳翔躺在架子車上,看著黃秋菊弓著腰身艱難行進的背影,聽著她一聲緊一聲粗重的呼吸聲,心裏一陣顫栗,不能,決不能再連累這個女人了!

正在這時,前方斜插的小路上奔過來一個人,鳳翔一看,是前幾年救過的國藩家老二。幾年沒太注意也很少見,這孩子如今變成了一個大小夥子。似乎擷取了父母的一切優秀基因,高大、健碩、英俊。小夥子到了他們跟著,隻靦腆叫了聲“鳳翔哥”,二話不說,奪過車把就拉著鳳翔上路了。

國藩的大兒子叫興仁,這個來拉車的老二叫興文,是他大國藩特意交代讓他來偷偷幫鳳翔的。

自那次發瘋要剁掉兒子的手被鳳翔奪過刀後,事後,國藩後悔得要死。直後怕倘若真的一刀剁下去,那不是兒子的手,那是兒子的命,全家的希望啊!這家人真善啊,前些年,老太太救了娘仨已經讓他感激得不知怎麼才好。靜下來,拆除了心理仇恨的藩籬,國藩開始認真梳理他走過的路。一細想,竟然全是自己的錯。玉蓮死了,那是傷兵們傷天害理,地主這個大帽子也絕不是鳳翔能掐會算呼風喚雨扣到他頭上的,這隻是命運在和他開玩笑。再朝前追溯,是那箱不義得來的“黃貨”,是那臭不可聞的一泡屎!唉,一泡屎臭了二十年,還不知要臭多久,恐怕要害了他一生啊!他忍不住酸楚地笑了。幾次,他都想和鳳翔打招呼,和這個一直被他在心裏詛咒視為仇敵的人說幾句話,但他磨不開麵子,開不了那個口。何況,人家是國家幹部,掙工資吃皇糧,兩口子還都是官。自己覥著臉去巴結舔尻子像啥話,會給人家造成啥影響?再說,想舔尻子人家興許躲著不讓舔呢。

那回,在村口,他曾鼓足勇氣想和鳳翔打招呼,最終還是沒有。此前,他就聽一些人私下吵吵,村裏恐怕又得出幾個地主、富農了,鳳翔家是鐵定的第一家。初聽到他們這個“黑五類”隊伍可能要擴編壯大,國藩心裏先是一陣惡毒的快感。好呀,這是個好事,多多益善,他巴不得整個村全都是地主呢。一窩黑,黑一窩,那樣,大家一般高,誰也甭翻誰的白眼,誰也甭說誰黑。人人平等,天下太平,多好!一想不行,地主這個帽子太沉重了,自己受夠了,就想讓別人也嚐嚐這個味,這個念頭也太齷齪了……此後,他還直後悔沒把這個消息透露給鳳翔。現在看來,沒透露倒好,讓鳳翔多過了幾天舒心日子。就是透露了,又能咋樣,鳳翔有本事飛到天上鑽到地裏?

尤其前天,他在飼養室目睹的那一幕,鳳翔不僅為自己喊冤,也為他國藩喊冤。他當時沒敢掉淚,回到家關上大門,他竟忍不住失聲大哭了。今天,他遠遠看見鳳翔媳婦拉著架子車,知道那個城裏媳婦沒出過力,於是連忙讓兒子去幫忙。

也多虧興文幫忙。在鎮上看完病已是後晌,所幸,肋骨還沒有錯位,隻能平躺著靜養了。

匆匆吃完飯,黃秋菊正準備返程,被鳳翔叫住,思量再思量,鳳翔終於把憋在心中好久的想法說了出來。

“秋菊啊,看來咱們不離婚不行了。”

“你說什麼呀,安心養病吧!”

“唉,病是個小事,這可是個大事。你說,你一黨員,宣傳處長,愛人是地主分子,全省、全國能找出來嗎?可能全世界也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