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秋,去準備錢,快去!”德吉痛苦地吼著。
格勒又仔細看了看那個布條,不解地嘟囔:“怎麼光要錢,沒寫送錢的地點啊。”他決定去一趟小學校,了解情況。
天漸漸黑下來,德吉不吃不喝,坐臥不安,她突然起身往外走,紮西追上去攔住她,問道:“你要去哪兒啊?”
“我去找蘭澤。”
“你去哪兒找,我們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哪兒。”
“那也不能就這麼在家裏待著?我的心都快碎了,我要找我的女兒!”
“德吉,這事兒急也急不來啊。”
“你站著說話不嫌腰疼!我女兒在他們手上,誰知道他們會對她做什麼?她還是個孩子啊。”
“他們要的是錢,在拿到錢之前,蘭澤應該是安全的。”
“他們要錢,我給,別說一千塊現洋,就是一萬塊,要我的莊園,我都給他們!可他們為什麼不說錢送到哪兒,送給誰!”德吉歇斯底裏地剛說完,就見格勒從外麵回來了,她趕緊迎上去,急切地說:“有消息了,有消息對嗎?你是警察,你有辦法,你快告訴阿佳啦。”
格勒為難地說:“學校裏有個孩子看到了他們,喇嘛鬧校的時候,兩個外地人趁亂把強巴騙走了。”
紮西疑惑地問:“兩個外地人?”
“我帶著那個孩子在拉薩城裏城外轉悠到現在,也沒發現那兩個人。”
“當時院子裏有那麼多孩子,都是貴族家的子弟,他為什麼非劫蘭澤呢,蘭澤有強巴陪著,這是最不容易得手的。”
“你覺得他們是有針對性的。”
“當時我也在場,綁匪不會不知道。”
“這就奇怪了。”
“這不是普通的綁架,這兩個人的背後,肯定另有主謀。”
“誰呢?”
“說不好。但肯定不是為了劫點兒錢財,他們另有目的!”
格勒思索著,突然,院子裏傳來“嘭”的一聲響。所有人一驚,大家不約而同地擁向院子。
旺秋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石頭上綁著一卷藏紙。德吉著急地說:“快打開,看看寫的什麼。”
旺秋打開後,念道:“明天太陽露頭的時候,把錢送到南山的窩風口。”
德吉好像看到了希望,一把將信搶過去,看了又看。然後吩咐道:“旺秋,你趕緊去準備錢,一個子兒都不許少。”
“啦嗦。”
“這回可好了,隻要他們露麵,蘭澤就有救了。”
帕甲從外麵匆匆進來,他直奔土登格勒,在他耳邊低語:“送信的逮住了,是一個小乞丐,綁匪給了他一塊骨頭,他什麼都不知道。”
蘭澤和強巴被囚禁在鄉下一個破爛不堪的屋子裏,蘭澤的脖子上係了一條拴狗的皮項圈,連著鏈子的另一頭鎖在屋子中央的柱子上。強巴四肢被抻開,綁在門框上。蘭澤往強巴這邊掙,但鏈子不夠長,夠不到強巴,她哭哭啼啼。
兩個綁匪,一個在磨藏刀,一個在喝酒。喝酒的綁匪見蘭澤哭鬧,煩躁地罵道:“再哭,再哭我把你的嘴豁了,煩死人啦!”蘭澤不理他,依然哭著。
另一綁匪火了,拎著刀衝過來,拽起蘭澤把刀在她臉上抹,吼著:“憋回去!”
蘭澤驚恐萬分,瞪大眼睛,抽泣著。強巴哀求道:“二位大爺,讓我哄小姐吧,你們別嚇著她……”
“閉嘴!”綁匪把蘭澤往地上一扔,舉刀衝著強巴的胳膊就捅了進去。強巴慘叫一聲,血順著胳膊流了下來。蘭澤嚇壞了,不敢哭了。
第二天一大早,旺秋讓剛珠和幾個奴仆把兩個裝銀圓的袋子搭在一頭騾子身上,他們準備出發去贖蘭澤。德吉不放心,也要跟著去,紮西勸她在家裏等消息,去的人太多,會把綁匪驚了,他又吩咐旺秋在家裏陪著少奶奶。格勒打扮成管家的模樣從樓裏出來,他催促道:“抓緊時間吧,天快大亮了。”
德吉一見格勒要去,衝他起急說:“格勒,你不能去。綁匪知道了,不得了。我不在乎錢,把錢給他們,把我的蘭澤換回來就行。”
“阿佳啦,如果把錢給他們了,他們不放孩子怎麼辦?”
“那怎麼辦?他們不讓報官。”
“德吉,必須讓妹夫一起去。跟綁匪沒有道理可講,那夥人很瘋狂,我們必須做到有備無患,才能解救蘭澤。”紮西說。
“如果他們發現警察,蘭澤就危險了。綁匪什麼事兒都會幹出來的。”德吉擔心地說。
“所以,我必須去。阿佳啦,蘭澤也是我的外甥女,你要相信我。”格勒勸說。
德吉無言以對,但依然心情忐忑。她看著紮西和格勒帶著人走了,一陣頭暈,靠在了門框上。
拉薩河對麵的山坡上一個牧羊人正趕著一群山羊,在緩緩地移動。山角上掛著經幡,經幡隨風飄動,呼呼作響。紮西和格勒、剛珠牽著騾子奔這兒而來,格勒與不遠處的牧羊人遙遙相望,暗暗點頭。原來,牧羊人是帕甲。
紮西四下張望,說道:“信上說的地方,應該是這兒。”
剛珠憂心如焚地問:“他們會來嗎?”
“不知道,等吧。”
格勒朝山下的路邊望去,山角下隻有一個偽裝的警察正在撿柴火,四下裏靜悄悄的。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直到太陽快落山了,也沒有人來接頭。格勒觀察了一下,說道:“我估摸著,今天沒結果。”
剛珠氣憤地說:“這幫該下地獄的混賬,這不是誆人嗎?等我抓住他們,非剝了他們的皮!”
紮西坐在草坡上,手裏拿著兩塊石頭,輕輕地敲打著。
“少爺,我的少爺,您就別在那兒敲了,快想想轍吧。”
“你有什麼轍?”
“我有轍,還問你嗎?”
紮西看了看手裏的石頭,扔出老遠,起身說道:“走吧,回家。”
“啊?這就回家啦?小姐怎麼辦?”
“小姐在哪兒?你知道,還是我知道?趕緊,牽騾子。”
格勒也起身,隨紮西下山,他一邊走,一邊說:“姐夫,你覺得馬匪今天是試探性的?”
“我壓根就不相信他們今天會來取錢,因為他們的目的不在於此。”
“你心中有譜啦?”
“還是那句話,學校裏那麼多貴族子弟,他哪個不能劫,卻偏偏選中了蘭澤。難道他們不知道你是蘭澤的姨父?你可是負責拉薩治安、偵匪緝盜的警察總辦,他們這不是找死嘛。”
格勒讚成地點了點頭,琢磨著。
德吉等在家裏,她跪在佛龕前祈禱,一直抽泣著。旺秋見狀,上前把她扶到卡墊前坐下。德吉坐立不安,心驚肉跳地說:“怎麼這麼長時間,還沒回來?不吉利。”
“少奶奶,會不會出什麼差錯。”
“會嗎?你有預感?”
“少奶奶,打死我,我都不敢往壞裏想。”
“你是說,小姐接不回來啦?”
“回得來,回得來。小姐是有造化之人,一定會化險為夷。”
“我給馬匪錢,他們沒有道理不放我的女兒。”
“我是擔心……少奶奶,您記得綁匪的信上說,不能報官府……”
德吉倒吸了一口涼氣,心驚膽戰說:“對啊,那些警察被綁匪發現啦?”
旺秋懊惱地說:“我真後悔,您不讓警察去,我怎麼就沒體諒您的心思。我再多一句嘴,那群呆頭呆腦的家夥就去不了了,說不定,小姐早就到了家,我正侍候你們娘倆坐這兒喝酥油茶呢。哎喲喲,怪我喲,怪我。這麼大的事兒,哪能聽一個外人的,小姐是您的心頭肉,可在他的心裏能有幾斤幾兩啊。”
“一定是馬匪看出了破綻,嚇得沒敢來。壞了,壞了,一定壞事兒了。”德吉說著,起身要往外走,她頭一暈,差點兒沒摔倒。
旺秋馬上摟住她,說道:“我說少奶奶,您慢著點兒,慢著點兒。……有事兒,我腿腳快,我去,您這兩天熬的,整個人都軟了。我看在眼裏,心裏揪得慌。”他把德吉扶到卡墊上,罵道:“這個該死的紮西,瞧他把少奶奶害的!”
紮西回來了。德吉掃了他們一眼,怨氣十足地說:“小姐沒回來?”
紮西寬慰她說:“德吉,你別太擔心,小姐不會有什麼危險,壞人總是怕好人的。綁匪今天沒有露麵,是因為膽怯。我們擔心蘭澤的安危,綁匪擔心拿不到錢,或者拿到錢,被警察抓了,他們比我們焦慮。”
“你還挺了解綁匪的心思。”
“我們現在要以靜製動,他們還會來的。”
“綁匪要是不來呢?”
“不可能,綁匪要的是錢,不是孩子。我判斷,馬匪沒有拿到錢,不會傷害小姐的。”
“你的判斷?你帶蘭澤去學校的時候,怎麼沒判斷!蘭澤現在在什麼地方,在誰手裏,你什麼都不知道,你還敢說判斷,自以為是!出去,滾出去……都滾出去!”
紮西站著沒動。旺秋衝他嚷道:“少奶奶讓你滾出去!滾,滾滾。”
紮西無奈,隻好轉身出去了。
旺秋湊到德吉跟前,勸說:“少奶奶,氣大傷身,跟他生氣,您多不值啊。”
德吉衝他擺了擺手,旺秋見她臉色帶怒,也退了出去。德吉拿起床上的藏裝洋娃娃,端詳著,突然抱在懷裏,忍不住嚶嚶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