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汪丹和洛丹都知道紮西的底細(2 / 3)

汪丹和洛丹有些發蒙,不知所措。守獄長把木枷打開後,汪丹和洛丹起身,由於被鎖得時間太久,他們下肢麻木,有些站不起來。

“站起來……活動活動……跟我來。”守獄長催促。

汪丹和洛丹反應過來,一瘸一拐地跟著守獄長來到了門口。守獄長叮囑道:“你們倆快跑吧,出了門往後院去,後院牆根放著一個梯子,你們從牆上翻出去。”

汪丹和洛丹聽明白了,拔腿就走。他們跑到朗孜廈監獄的後牆處,找到了梯子,爬了上去。汪丹從牆上探出頭來,四下張望。街上空曠,隻有兩名執更的警察在巡街,等他們過去了。汪丹拉著洛丹跳下牆去。兩人跌坐在地上,汪丹腳崴了一下,疼得直叫。洛丹四下張望,見沒有人接應,問道:“我們去哪兒啊?”

汪丹抬頭看了看說:“那邊有條胡同。”洛丹扶著他,快速朝胡同走去。

此刻,郎孜廈監獄樓上的房間裏,仁欽和尼瑪、洛桑從窗戶裏朝下望著,他們一直在監視著街上的汪丹和洛丹。洛桑看著他們消失在胡同裏,不解地問:“怎麼沒人來接應?”

仁欽說道:“你以為那個喇嘛是傻子,他要來接應倒是怪事兒。等著讓你抓個正著?”

“可那兩個小子跑了。”

“這雪域高原都是我佛的領地,他們能跑哪兒去。我的判斷是對的,那個喇嘛的確不是等閑之輩,我們遇到對手了。”

德勒府的客廳裏靜得怕人,連汽燈吱吱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德吉站在窗口,一直向外麵張望著;紮西坐在卡墊上,顯得不緊不慢;旺秋直看手表,憂心忡忡。

紮西看了看旺秋,打破沉默:“旺秋,你那鼻煙……拿來我嚐嚐。”

旺秋不情願地把鼻煙壺遞給了紮西。紮西把玩了一會兒,倒出鼻煙,吸了一下,過癮,打了一個噴嚏,說道:“不錯啊,內畫,這是直隸府產的,哪兒搜刮來的?”

“是當年德勒老爺賞奴才的。少爺,已經過三更了,按約定他們應該出來了,剛珠怎麼還沒接回人來。”旺秋不安地問。

“你是大管家,沉住氣。”

“不會出什麼事兒吧?”

“能出什麼事兒啊,剛珠到甜茶館喝茶去了,打聽打聽這兩天拉薩城裏又出了什麼奇聞異事。”

“他沒去朗孜廈監獄?”

德吉也有些意外,從窗口走開,問道:“你沒讓剛珠去接人?”

紮西明知故問:“接誰啊?”

德吉惱了:“我擔驚受怕的,到底怎麼回事兒?”

旺秋趕緊幫腔:“對啊,你到底搞什麼名堂?”

紮西冷靜地說:“管家老爺、少奶奶,你們想想,格勒花三百塊銀圓就把他們倆救出來了,太容易了吧?他們倆可不是一般的坑蒙拐騙的馬匪流寇,他們是刺殺噶倫的要犯。這麼輕意就把他們放了,你不覺得其中有詐嗎?”

旺秋驚呼:“對啊!”他拍著紮西肩膀,說道:“你真是聰明透頂,朗孜廈怎麼會放他們呢,一定是個圈套。”

紮西打掉他的手,一本正經地說:“注意分寸,我是少爺,你是奴才,讓下人看到多不好。”

旺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搶過自己的鼻煙壺。

汪丹和洛丹跑過幾個胡同,才收住腳。他們發現一個空曠的大胡同裏,隻有兩個康巴漢子喝得爛醉,躺在街上,他們身邊拴著兩匹高頭大馬。兩個人摸了過去,準備偷馬,他們剛把馬韁繩抓到手裏,忽然有人在身後拍了汪丹一下。

汪丹嚇了一跳,回頭望去。一個穿著棕色藏便服的男人望著他們,說道:“汪丹,是德勒少爺派我來的,快跟我走。”汪丹和洛丹都很緊張,但還是跟著他進了一個小胡同。躲在另一角落裏兩個穿著黑氆氌的人,此時現身出來,開始跟蹤前麵的三個人。

“棕藏裝”領著他們穿過髒亂不堪的院落,七拐八拐才從一片斷牆處走過去。“棕藏裝”對他們說:“今天晚上是個圈套,有埋伏,你們跟緊了!我們想辦法離開這個地方。”他領著汪丹和洛丹又走了很久,來到了一個偏僻的小院,然後叮囑他們說:“你們先躲在這個院子裏別出去,等外麵風聲不緊了,我來接你們去德勒府。”

汪丹一聽德勒府,明白了,高興地說:“大兄弟,你告訴紮西,我們在裏麵什麼都沒說。”

“棕藏裝”笑了:“好,我告訴少爺。”他聽了聽外麵的動靜,準備走。

洛丹問道:“你什麼時候還來?”

“等天亮了,我弄些吃的喝的,給你們送來。千萬記住,哪兒都不能去。”“棕藏裝”說完,走出院子,他左右看了看,胡同裏靜無一人,他快步地走了。兩個黑氆氌再次現身,他們確定了這個院子,也確定了“棕藏裝”離開的方向,便朝胡同的另一端快速地跑去。在院子斜對麵的小樓上,那兩個喝醉的康巴人一直注視著胡同裏發生的一切,他們不動聲色地看著兩夥人消失在胡同的盡頭。

大昭寺的噶廈議事廳裏正在開早朝政務會。仁欽、尼瑪、郭察等高級官員在商討汪丹和洛丹出逃的事情,大家群情激奮,不明白這兩個重犯怎麼能從朗孜廈越獄,現在是刺殺仁欽噶倫,下一個不定刺殺誰呢,他們一天不抓回來,就一天不得安寧,應該派警察,全城戒嚴,挨家挨戶地搜捕……

郭察也很氣憤,他說道:“這件事兒一定要追究下去,對玩忽職守者嚴懲不怠。”

尼瑪有些沉不住氣,頭上的汗下來了。

仁欽圓場說:“也不能全怪市政衙門,那兩個人是亡命徒,守獄長的腦袋被砸了一個大口子,撿了一條命。全城搜捕是必要的,盡快把人抓回來,查出在外麵接應的人,找出他們背後的主謀。”

這時,洛桑匆匆進來,他在仁欽的耳邊耳語了幾句。仁欽起身,隨洛桑出了議事廳。他們上了大昭寺的屋頂,屋頂上的雙鹿法輪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仁欽邊走邊說:“我早就料到那個喇嘛就是其美傑布。”

“這下好了,新賬舊賬一起算。”洛桑得意地說。

“隻要德勒少爺出來救那兩個人,他們就是同黨。到時候,他就是有一千張嘴,到了噶廈的公堂,也很難擇清自己。”

“爸啦,如果像昨天晚上一樣,他坐視不管呢?”

“不會,三百塊銀圓都扔那兒,他想救,隻是還沒到出手的時候。”

忽然有個人影在他們側麵的屋角一晃,不見了。仁欽機警地喝道:“什麼人?”

洛桑馬上狂奔過去,隻看到一個人穿著黑氆氌的背影,匆匆下樓消失了。仁欽也趕了過來,他突然聽到有金屬滾落的聲音,一個轉經銅筒從屋簷上滾下來,摔在了他們的腳下。仁欽撿起轉經筒,不解地看著四周,他搖動幾下,感到裏麵是空的,於是擰開了經筒,裏麵竟露出一封信。他拆開藏紙寫的書信,看罷,遞給洛桑。洛桑看完,麵帶喜色。

“你馬上啟程,帶上兩名信得過的奴仆,快去快回。”仁欽說。

“爸啦,您放心,我快馬加鞭,一定把他們帶回來。”洛桑信誓旦旦地說。

汪丹躺在小院的角落裏,已經餓得渾身發軟。洛丹實在挨不住,屋裏屋外地亂轉。汪丹煩躁地說:“你別在那兒轉悠了,我本來就暈,你越轉,我越暈。”

洛丹嘴裏罵罵咧咧地說:“紮西喇嘛自己當少爺去了,現在可能正喝著肉粥,吃著肉包子。他把我們扔在這兒就不管了,也不來送藥,也不來送吃的。”

“你就別罵了,我在想,送我們來的那位大兄弟,他是不是出事兒啦?”

“也說不準,他回去被抓啦?不能夠啊。”

“誰知道呢。我們越獄了,這兩天也沒見藏兵搜捕,太安靜了,不正常。”

“要不我出去探探風兒。”

“算了,你一露頭,非把警察招來。”

“那我們也不能在這兒等死啊,都兩天了。紮西再不來,我們餓也餓死了。”

“再等等,咱們熬過今天,等到後半夜,要是還沒人來,我們就去德勒府看看。”

兩個人熬到了後半夜,“棕藏裝”還是沒有來,他們隻好奔向德勒府。汪丹和洛丹在德勒府不遠處的街口停住腳步,鬼鬼祟祟地朝正門觀察。他們發現德勒府非常安靜,兩個人放心了,向大門靠近。

他們哪裏知道,在德勒府對麵的院落裏埋伏著十幾名藏軍,藏軍透過門縫,看見汪丹和洛丹正朝德勒府大門走去。觀察的藏軍向軍官稟報:“他們來了,到了德勒府門口。”

軍官發號施令:“聽我命令,等那兩個革命黨進了德勒府的大門,我們就包抄過去,要人贓俱獲!”全體藏軍蠢蠢欲動,嚴陣以待。

汪丹和洛丹來到德勒府大門前,輕輕地敲門,大門裏沒有任何反應,他們警覺地四下張望。忽然大門洞開,一條藏獒衝了出來,汪丹和洛丹嚇得撒腿就跑。剛珠牽著藏獒,衝著他們罵罵咧咧地吼道:“哪來兩個窮鬼,半夜敲門,找死啊!”

埋伏的藏軍盯著門外,他們看見汪丹和洛丹跑進胡同,轉眼不見了。藏軍們要衝出去,軍官攔住他們:“別動,誰都不許動!”他湊近門縫查看,十分不解地說:“跑了,這就跑了?”

汪丹和洛丹屁滾尿流地跑回小院時,天光已經大亮,他們鑽進屋裏,把門拴好。洛丹想不明白了,嘟囔:“救咱們出來,又放狗咬咱們,紮西喇嘛這羅煞,他到底什麼意思?”

“我也覺得奇怪,德勒府挺安靜的。唉,剛才牽狗的那個人,不就是抽你的那小子嗎?”

“是啊。這個前世的冤家。”

突然,院外傳來敲門聲。兩個人警覺,側耳傾聽。

“不像是警察,我去看看。”洛丹說完,起身去開門。來人是“棕藏裝”,洛丹一見他,像見到了親人似的,嚷嚷:“大兄弟,你還記得來啊,我們倆都快餓死了。”

“棕藏裝”一邊把手裏的東西遞給他,一邊說:“那天我回去的路上就被搜捕的警察給盯上了。這不,在外麵躲了兩天,才敢露頭。這是藥,還有吃的,快吃吧。”

汪丹撕開紙包,裏麵竟然是牛肉,他和洛丹狼吞虎咽吃了起來。“棕藏裝”又從衣服裏掏出一個錢袋子,說道:“這些錢你們帶上,德勒少爺現在不便見你們,他讓你們今天一落黑趕緊出城,回印度去。”

洛丹聞聽,感激地說:“紮西喇嘛夠仗義,沒忘過去的交情。大兄弟,你回去一定要把感謝的話送到,什麼時候他去印度,我們在那兒等他。”

“我們家少爺也為你們擔驚受怕,你這就要走了,捎回去這幾句話,是不是不夠分量?”

“也是,那你看……”

“不如你們寫封信,話也說得明白,也把印度那邊的地址留下。要不,少爺怎麼去找你們呢。”

“也對。可是……這沒有紙和筆啊。”

“我這兒有。”“棕藏裝”把身上帶的竹筆、墨水瓶和紙攤在地上,汪丹取紙寫信。

“棕藏裝”問洛丹:“你們怎麼叫我家少爺紮西喇嘛呢?”

洛丹大大咧咧地說:“他本來就是喇嘛。當然啦,是個不倫不類的喇嘛,神出鬼沒的,也不知道他一天琢磨什麼。但他有學問,這點我佩服。”

汪丹寫好了信,又按了一個手印後,交給了“棕藏裝”。

仁欽府的大門被敲得山響,仆人打開門,洛桑帶著三個喇嘛走了進來。他吩咐管家帶著喇嘛們去經堂休息,自己徑直去了客廳。仁欽正在客廳看經卷。洛桑上前說道:“爸啦,我把熱振寺的喇嘛接來了。”

“我看見了,怎麼是三個人?”仁欽問。

“他們是在一個夏倉學經,很熟悉,十幾年了。他們聽我說了情況,感到很氣憤,都要來,我拗不過他們,就都請來了。我想,多一張嘴總沒壞處。”

“人品怎麼樣?”

“憨厚得像犛牛,不會出什麼岔子。”

“那就好。讓他們在府上住下,不要聲張,這幾天先不要上街,免得招人眼。”

“他們想去熱振佛邸拜望活佛。”

“你就說我會安排的,活佛也不是說見就能見的。”

“知道了。”

仁欽又覺得有些不妥,把正在看的佛經合上,用布包起來,遞給洛桑說:“把那三卷佛經拿下來,送給他們。”

洛桑看了看,不情願地說:“爸啦……這佛經是達賴佛爺賜給您的。”

“這才顯得尊貴啊。去吧!”

洛桑無奈,隻好捧著佛經走了。仁欽思忖著,汪丹和洛丹的越獄已經為紮西設好了一個圈套,這三個喇嘛的出現更增加了必勝的籌碼。此時他的心中忽然產生了一種隱隱約約的不忍,德勒家族是一個有著二百多年傳承的貴族世家,就這麼在眼前消亡了,也是西藏的悲哀啊。

雍丹府的兩名女仆正捧著一套製服站在地中央,這是土登格勒從五品如本晉升到四品的代本製服。卓嘎、占堆和格勒坐在卡墊上欣賞著。卓嘎開心地說:“代本的製服就是不一樣,瞧這徽章,還有扣子,金燦燦的。二老公,這一定是金子做的吧。”

“按說是,那些辦差的偷工減料也說不準,你咬一口試試。”格勒逗她說。

“壞死了你,把我的牙崩掉了,你賠啊。”卓嘎一邊打他,一邊笑著說。

“我已經是噶廈政府的四品大員了,幾枚金扣子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