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看上去不慌不忙,見多識廣,既不怕那些舉到麵前來的電視台攝像頭,也不在乎掛在電線杆上的黑匣子,有人甚至還會故意衝攝像頭笑一下。到了晚上,很多人圍坐在飯桌前,在電視新聞裏找自己的麵孔,找著找著,就發起了脾氣說,我比他捐得還多呢,卻光有他的臉,沒有我的臉。
有了這個募捐箱,阿水的工作就少多了,除了跟委員會裏的人在一起開開會,跑跑政府有關部門,剩下來的時間就是談戀愛。事實上,她的工作跟談戀愛根本無法分開。
她把新買的小套間租給了“霧落陽光”工作委員會,權作辦公室。雖然她也是委員會的成員之一,但她的房租照收不誤。那些人每天上午在她家裏報到,順便帶給她一些紙筆茶葉香煙之類的東西,算是辦公用品。吃過午飯後,成員們紛紛散去,那個叫秦自清的總指揮,也就是阿水所說的倒黴的初戀情人,卻大大方方地留下來,他還有工作需要跟辦公室主任繼續商討。
當然,他們接下來商討的內容就跟“霧落陽光”的計劃沒有什麼關係了,他們開始商討自己的計劃,比如秦自清如何離婚、爭取自由之身的問題,如何打發妻子和孩子的問題,他們在這個問題上頗費躊躇,因為他的妻子對離婚一事深惡痛絕,她曾經對別人的離婚感觸很深地說,說到底,就兩個字,無恥!什麼感情不和?不就那點子事不爽嗎?為那點事就拋家棄子,不是無恥是什麼?他難以想象,如果他也對她做出無恥之事來,她會是什麼反應。
不管前景多麼灰暗,他們對自己的自控能力都表示無可奈何。他們的性事好極了,每次剛剛大汗淋漓地做完,阿水側轉身,癡癡地望著他,滿足而疲倦地衝他一笑,他馬上又有感覺了。他說阿水,我總覺得我現在才真正結婚了,我現在才有結婚的感覺,我以前都被她騙了。
想了想,他更正道,也不是被她騙了,是被我自己騙了。
再一想,又更正道,也不是被我自己騙了,是被我的身體騙了,我以為那樣就很好了,我沒想到,還可以像現在這樣好。
阿水一麵聽他說,一麵想著麻姑的話,心中十分平靜,她相信,就算他的妻子憎惡離婚,就算他們遭遇天大的困難,他們還是會走到一起的,因為這是命裏注定的事情,他們自己想要放棄都很困難。
阿水收回了給小魚的房門鑰匙。原因是小魚老是不經允許就闖了進去,弄得大家都很尷尬。有個周末,麻姑又讓小魚去喊她回來吃晚飯。小魚懶得跑,就在家裏給她打電話,總是忙音,隻有趕過去。打開門的一瞬間,兩個全身赤裸的人出現在小魚麵前,她一眼就瞥見了那個男人兩腿間豎著的東西,碩大,暗紅,氣勢洶洶。她嚇得尖叫起來。這年小魚已經有十二歲了。她一路尖叫著,像撞了鬼似的跑了出去。
阿水找到小魚的時候,不再是以前那個腔調,她低下頭去,一臉對不住的樣子。小魚,他就是我那個倒黴的初戀情人,他說我們早該在一起了,我們錯過了那麼多年,現在他要一天一天地奪回來。
小魚,不管我說的話你懂不懂我都要告訴你,我欠他的你知道嗎?如果不是我突然遠走海市,他就不會有現在的生活。你知道他是在哪裏遇上他現在的妻子的嗎?他聽說我到海市去了,他也想去海市,他想去看看海市到底有什麼,為什麼我會離鄉背井,不惜一切。他還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他想把我搶回來,從那個海市人手裏搶回來,他覺得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也是一件有風險的事,所以他在包裏藏了一把刀子。結果,他還沒到海市,就在火車上遇到了一個姑娘,他們在火車上整整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火車到站了,他沒有在這裏轉乘長途汽車,她也沒繼續她的旅程,他們一起下了車,在那個陌生的車站吃了頓豐盛的早餐,就搭上了另一列回程的火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