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我也有興趣玩呀。"
"那好哇,你就跟我們一起玩吧。"
就這樣,吳宇森開始執起了他的魔術棒,嚐到了點石成金的快感。
"我們當中就隻有趙德克擁有一部十六厘米攝影機,大家都把它當成寶貝一樣。我們說好,誰先儲到錢買膠片,誰就當製片。"
於是,一群洋溢著青春活力的年輕人,有的寫劇本,有的當導演,有的做演員,大夥一起玩,一起揣摩電影。那時候,吳宇森就透過這群亦師亦友,認識了法國新浪潮電影,還有日本的武士道電影和意大利、瑞典等歐洲國家的藝術電影。
吳宇森主演過一部實驗電影,叫做《死結》。整部電影的意念和情節,都是吳宇森構思出來的。當中宣泄的,是年輕人對建製的反叛,對社會的憤怒,對愛情的熱切追求,還有對同性戀和暴力的思考與迷惑。而身為男主角的吳宇森,更有大膽演出。其中的全裸背影和回眸一笑的鏡頭,就那麼燦爛地曇花一現,成了吳宇森電影生命中的絕響。
石琪回憶起當年與小友吳宇森合作拍《死結》,哈哈笑著說:"整部戲都是吳宇森的主意,他說要當男主角,問由我來執導行不行,我說行,就拍了那部實驗電影。"
吳宇森說他在那個時代選擇描寫同性戀,是要表達一種對社會的憤怒與無奈,以及人在某種困境中的惶惑,所以這出叫做《死結》的電影,也就充滿了矛盾重重的溫柔與暴烈。
在實驗電影中,吳宇森不僅當男主角,更多的還是當導演。燃燒著青春的吳宇森,既有著傷春悲秋的少年閑愁,又有滿腔的熱血與怒火,這便造就了一個既充滿詩意卻又同時極具爆炸力的年輕創作人。吳宇森自編自導的《偶然》,就是詩意與殘暴共冶一爐的好例子。
"《偶然》是一個講述少年幻想的故事,靈感來自歐洲電影《蝴蝶春夢》,我把故事拍得像一首詩,說的是我有一天偶然在十字路口,碰見了一個很美的女孩。之後,我便一直產生幻覺,仿佛和那女孩在一起,並且有了很多愛情的遐想。終於有一天,我認識了她,我很希望永遠擁有她,於是把她綁架了。我把她綁在天台上,朝夕相對。但女孩因為失去自由,變得愈來愈憂鬱,最後消失了。在她消失的一刹那,我用了一朵花去表達。我手握著它,鏡頭表現那朵盛放的花被握碎、摧殘,然後從空中緩緩飄落……那是個很有詩意的構思。"
好書竊賊
那時候的吳宇森,很有點存在主義者加繆與卡夫卡的影子,而他自己也不諱言,存在主義的作品,對他影響極深。
原來少年十八二十時的吳宇森,除了整天與"啟蒙老師"們看電影、拍電影,還一起閱讀很多書。
"我時常到圖書館借書,或者到書店去偷書!我特別喜歡一些哲學和藝術的書籍,尤其熱愛存在主義的作品,像薩特、卡夫卡,我都很受他們的影響。存在主義並不是要建立一個孤獨的形象,而是研究怎樣去肯定自己,如何透過自己去建立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了解存在主義,令我更加肯定自己……"
存在主義、新浪潮、武士道;薩特、卡夫卡;特呂弗、梅維爾、費裏尼、黑澤明……都是吳宇森成長小辭典中的一些關鍵詞,而吳宇森心中還有一個偶像,他就是——
被忽略的人
"龍剛是我很崇拜的一位香港導演,他堪稱香港電影的先驅。龍剛用了很多實驗性的手法,將當時的粵語片拍得非常出色、獨特又有新意。我最崇拜的就是他的《英雄本色》,這出電影,對我有很大的衝擊。"
無獨有偶,令吳宇森吐氣揚眉的成名作,就叫《英雄本色》。後來聽吳宇森的少年好友陳任說起,才知道這種"刻意的巧合",在吳宇森的電影中並不罕見。
"吳宇森後來拍的那些電影,雖然故事上完全是新意念,但很多戲名都來自我們當年在《中國學生周報》上大讚的電影。我記得我們大讚龍剛的《英雄本色》,他就拍了部《英雄本色》。後來我們讚石井輝男的《雙雄喋血記》,他又拍了部《喋血雙雄》,還有我們讚法國導演梅維爾的《喋血街頭》,結果吳宇森又拍了部《喋血街頭》。"
陳任心目中的那個吳宇森,沉實、木訥而有點害羞,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年輕人。
"真的很坦白說,吳宇森是我們那個年代被忽略的一個人物,沒人會想到他後來會這麼厲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