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財有道
隨年漸長,吳宇森轉眼已過了拉人衣角進戲院的高度,而他對電影的狂熱有增無減。
念中學的時候,吳宇森幾乎每晚都要看完九點半那一場電影,才滿足地回到石硤尾徙置區的家去。至於從同學那裏借來的買票錢,有拖沒欠。
少年吳宇森雖然窮,卻絕對是個"有借有還,上等之人"。哪來的錢呢?生財有道——
原來吳宇森幼承庭訓,父親要他描摹字帖。
"爸爸從我很小的時候就教我書法,他認為從寫書法中可以學到人格。寫字筆法要正,就如做人要正氣、有骨氣。爸爸很嚴,每晚都要我練完書法,才準睡覺。"
結果大字寫多了,日子有功,竟練出一手漂亮的楷書來。更沒想到他的一手好字,還成了一個頗不錯的財源。
吳宇森就讀的路德會協同中學,是一所基督教學校。吳宇森從小喝著教會的救濟奶水長大,加上天天往教會跑,在一股溫暖的氣氛熏陶下,自自然然便成了一名虔誠的基督教徒。牧師看上了這位小教友的一手好字,就請他幫忙抄講義,並付他一點小錢,作為報酬。而對電影一心一意的吳宇森,不必說當然把賺回來的每分每毫,都奉獻給了電影院。
"每晚看完九點半,回到家中已是午夜時分。媽媽看見我這樣子,傷心極了。她當然是希望我專心念書,將來能成大器,誰知道我硬是不聽。每次給她發現我夜歸,就什麼也不用說,拿起藤條就打,打到我跪在地上,還要我雙手扭著耳朵。那時候罰跪,一罰就是五六個小時。第二天上課,沒有精神,又給老師罰留堂,但我情願罰留堂,情願給媽媽打,也要看電影。"
鏹水照頭淋
那時候的吳宇森,是個真正的反叛少年,除了夜夜進電影院尋夢,還經常為了"自衛"而打架。
依吳宇森自己的說法,他時常被區內的壞分子欺負。由於他習慣夜歸,就成了壞蛋找茬的對象。所以每次出門,他都會手執一塊磚頭,或者拿一根木棍,隨時準備一走出巷口,就可能迎來一記當頭棒。
"誰襲擊我的話,我就一定要還手。因為在那樣的環境下,你不堅強,壞人就會欺負你。不過有一次我是真的還不了手。因為我那次不止被打,還給人淋鏹水。鏹水一下潑到我的臉上,我疼得直叫。媽媽一聽見立即跑出來,鄰居的一位阿姨也跑出來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幸好那位阿姨很健壯,見狀不由分說就把少年吳宇森抱起來,奔回家門前,一頭就把吳宇森浸進屋外的大水缸裏去。吳宇森當年沒有毀容,多虧有這麼一位聰明阿姨。
過了差不多半個世紀,吳宇森至今仍念念不忘的,除了這位"救了他一命"的阿姨,還有一對給他供書教學的美國夫婦。
"我家真的很窮,一直到九歲我還沒機會到學校去接受正式教育。後來有一個美國家庭知道了我們家的情況,就寄錢到我們所屬的教會,供我和弟弟妹妺一起讀書。"
美國人供吳宇森和弟妹念書,一供就是整個小學課程。長大了,吳宇森對於恩人,更是感激不已。隻可惜徙置區毀了又建,建了又拆,房子搬來搬去,恩人的地址也遺失了。這件事令吳宇森一直耿耿於懷,因為"得人恩果千年記",是他一向對自己的要求。
"我有很多很多的話,要向他們說,我要告訴他們,我能夠有今天的成就,全靠他們的幫忙。我請過人幫忙,查探他們的下落,可惜一直找不到。我現在每到美國一個州,都很希望如奇跡那樣,能碰上那家人,親口跟他們說一聲'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