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申時 (6)(1 / 3)

終於,我走完了這條貫穿著美國東西向的公路,筆記本和相機裏都是滿載著的收獲,腦海裏也有了更多蜂擁而過的意念,曾經幻想著的美國夢,終於在這一刻被實現。我和Kim靠在他的小車上,滿眼笑意地看著遠處的大海,他輕輕對我說,這才是真正的生活。

傍晚,我和Kim告別。我依依不舍地看著他,從錢包裏拿出錢給他。他收下一半,我問他為何,他說要等著看我寫那個故事的後續,算是過目費。我哈哈大笑。看著遠處海邊即將隱去的夕陽,我拍了下他的肩膀對他說再見,他掐熄手中的煙頭,鄭重其事地和我握手告別。

他鑽進車子,然後大聲對我說,再見啦,要過正確的生活。

我重重點頭,大聲說好的。他將車掉頭,然後離開。

後來我才想起沒有他任何的地址、郵箱、聯係方式,甚至連他具體住的小鎮都不記得,隻知道他的名字。我恍然大悟,這個善良的美國年輕人,用自己的方式,與我作了最後的告別。

可能從此我們再不相見,就像那個他故事中的男人,他們也再沒有遇到。

而我們,似乎都在夢初醒來的餛飩之中,這個夢,是在路上的夢,但願我們夢醒的時候,依然還在路上。

路,沒有盡頭。

聽不見的海

這個城市的梅雨季開始了。

天一下子就陰沉下來,雷聲在黑壓壓的雲層後麵響起,陽台的玻璃開始有密密麻麻的水漬,小區門口還未休整好的坑窪路麵迅速積滿了雨水,下水道嘩嘩作響,然後淹沒在轟隆的雷聲裏。街邊的路人飛奔起來,四處逃散,街道逐漸空曠,這個世界在悶熱和潮濕中,在灰蒙蒙的雨天下,慢慢呼了口氣。

粟子站在路邊撐著傘,鋪天蓋地的雨水讓本來晴朗的下午瞬間變成午夜。雨水衝走了身上的汗水,衣服濕漉漉的緊緊貼著皮膚,風太大,眼睛睜不開,雙手撐著的傘東倒西歪,耳邊的風聲、雨聲、雷聲,還有突然出現的各種奇怪的聲音,嗡嗡地鳴叫著。粟子往後站了站,卻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手中的傘被刮走,雨水開始傾倒一樣洶湧而來,突然一個人伸出手拉她起來,看不清楚,隻聽得她說,姐姐,你怎麼又摔倒了。

一個響雷,耳邊的聲音瞬間就消失了。

【妹妹這個詞語】

其實粟子還有一個妹妹。

妹妹兩個字,是粟子深思熟慮想了好久,才想出的名詞。因為這一直是個秘密,表示一個隱秘的存在。妹妹是一個親人的稱呼,但在粟子印象裏更像是陌生人的代名詞,有了各種各樣的疏離。粟子從未跟自己的同事和朋友提起自己還有一個妹妹,每當有人問起自己是否是獨生子,她總會猶豫一下,然後說,是的,應該是。

是的,應該是。

其實妹妹是存在的,她叫佟林。

粟子開門進去,屋裏一片漆黑。粟子想佟林可能睡了,便躡手躡腳地轉身鎖門摸進客廳,然後就看到沙發上一點火光忽明忽滅。等到適應黑暗後粟子看到佟林模糊的輪廓,她走過去奪過佟林的煙,不是告訴你在我家不許抽煙嗎?

粟子碰到佟林冰冷的手指,本來模糊的輪廓隨著火光的熄滅也黯淡下去。

粟子摸黑去開燈,佟林懶懶地說,晚上刮大風,把電線吹斷了,沒人修。

真該死。

粟子小聲地咒罵著,把手裏的半截煙扔在垃圾桶裏。窗外下著淋淋細雨,粟子關上窗戶,看著陽台一地的雨水心裏懊惱,她決定明天早晨再去清理這些,摸黑走進衛生間開始洗臉。佟林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粟子身後,慢慢地說,我總覺得你還是一個孩子,一點都不照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