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繼續說,不,我得跟你說清楚。第一輛汽車,也就是第一種力量,裏麵都是回憶。記得那是很久之前的一個溫柔到死的晚上,她躺在我的懷裏,我問了她一個幾乎任何熱戀中的男女都曾經問過對方的白癡問題,“你最喜歡我什麼?”而她想了一會兒,將我的手舉了起來,然後輕輕放到她的臉上。她告訴我她喜歡的就是我的手,因為力氣很大,又靈巧。那一次的印象太深刻了,她說的不隻是一句話或者是一個答案那麼單純,她的話讓我覺得愛情可以具象化,具象到我的手。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用這種感覺,但是它十分強烈。
那個男人頓了頓,又說,第二輛汽車,裏麵都是幻覺,我感覺自己用繩子慢慢勒死了她,那是由一幕幕的畫麵組成的圖像。我用手將繩子套在她的脖子上,集中、收緊、慢慢地收緊,她在我懷裏不停地掙紮,我突然覺得興奮,我對著她的耳朵說,“你不是喜歡我的手麼,它很有力,而且靈巧,你看”,我又使勁收緊了繩子。她的臉通紅,青筋一根根迸了出來,然後她的掙紮漸漸停止,最後倒在我的懷裏。
那個男人深深歎了口氣,我可以看到他的身體在不停地戰抖,當時我感覺自己都要瘋了。他說完這句話後,就閉上了眼睛,車裏的音樂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一片寂靜。
車外麵又開始下雨,雨點劈裏啪啦地打在車窗上,蓋過了那個那個男人沉重的呼吸。在他講話的時候,我一直使得自己保持冷靜,用心開車。但是我不否認我也怕極了,因為在我旁邊坐著一個殺人犯,而他在興高采烈地和我講著他的殺人經曆,並且還伴隨著各種比喻和修飾,我甚至一度懷疑他是個神經病。
他開始又不說話,情緒慢慢平複了下來,恢複一開始冷冰冰的表情。我問他,那後來呢?
男人轉過頭看我,然後微微一笑,後來就簡單了,我模仿幻覺裏的樣子,用繩子勒死了她。
一陣沉默後,男人問我,你相信我說的嗎?還沒有等我回答,他又說,其實你相信與否都沒有關係。然後他就轉過頭,再沒有說話。
故事講完了,Kim一手扶著方向盤,另外一隻手重新點上一根煙,之後,就沒有什麼了,我把他送到小鎮,他對我說謝謝就下車了,然後我也走了。之後我再也沒有遇到過他。
我心裏啊的一聲,實在想不到這個故事竟然以這樣的方式結尾,原以為會是一個驚世駭俗的殺人案件,但是現在開來,這也隻是“雨中遇到一個奇怪男人”的故事。
我問Kim,那個男人最後真的殺人了麼?
Kim的臉上現出疑惑的表情,我其實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
對啊,我怎麼會知道呢?我後來也沒有遇到過他,我也沒有在事後再去打聽事情的真相。你知道我們美國人,沒有那麼大的好奇心。
然後就這樣結束了麼?
Kim轉過頭看了我一眼,眼神裏出現了一絲神秘,他說,“這件事情對我來說,真的是十分特殊。我問你,你曾經試過,有一個陌生人告訴你“我殺人了”麼?難道這樣的事情還不夠特殊麼?
Kim的話其實並沒錯,會殺人的人一般都不會無緣無故告訴其他人,尤其是一個狹路相逢的陌生人。這樣的人在我們的生活圈子裏比例實在是小。雖然說每個人都可能會成為凶手,但是站在現實的角度來看,發生的幾率確實很低,所以如果某一天有一個陌生人突然跳到我麵前一本正經地告訴我“我殺人了”,我會懷疑是他瘋了,或者是我瘋了。
可是這樣的故事不是太沒趣了麼?我將這樣的想法告訴Kim,他咧開嘴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