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言集
我歌唱一個人的自身
我歌唱一個人的自身,一個單一的個別的人,
不過要用民主的這個詞、全體這個詞的聲音。
我歌唱從頭到腳的生理學,
我說不單止外貌和腦子,整個形體更值得歌吟,
而且,與男性平等,我也歌唱女性。
我歌唱現代的人,
那情感、意向和能力上的巨大生命,
他愉快,能采取合乎神聖法則的最自由的行動。
(李野光譯)
在海上帶有房艙的船裏
在海上帶有房艙的船裏,
四周是無邊無際的一片蒼茫,
是呼嘯的風和悅耳的波濤,巨大而傲慢的波濤;
或者一葉孤舟飄浮於層層翻卷的海麵上,
小船歡樂而滿懷信心,張著白帆。
在白天閃爍的浪花和泡沫中,或在夜晚的繁星下疾駛向前,
在那裏,像一個陸地的懷念者,我也許將被年青和年老的水手們閱讀,
終於同他們親切地相處。
“這兒有我們的思潮,航海者的思索,
這兒出現的不隻是陸地,那堅實的陸地,”那時他們會這樣說,
“天空籠罩著這裏,我們感到甲板在腳下起伏,
我們感到長久的波動,不息的潮漲潮落,
看不見的神秘的曲調,海洋世界的含糊而重大的暗示,流動的音響,
那芳香,那些繩索的微弱的聲息,那憂鬱的唱和。
那遠處漫無邊際的朦朧前景和地平線,都在這裏了,
這是海洋的詩歌。”
那麼,我的書啊,請別猶豫,要履行你的宿願,
你不僅僅是對陸地的緬懷,
你還是一隻乘風破浪的船,盡管我不知駛向何方,卻始終滿懷信念,
請伴著每一艘航行的船,揚帆前進呀!
請把我的愛包藏著帶給他們,
(給你們,親愛的水手們,我把它藏在每一頁裏麵,)
我的書啊,加速前進,我的小船啊,把白帆高舉,
橫跨傲慢的波瀾,
歌唱著,越過無邊的蒼茫向每一片海洋行駛,
將我的這支歌帶給所有的水手和他們的船。
(李野光譯)
幻象
我遇見一位先知,
他在世界的萬象萬物前徜徉,
涉獵藝術、學問、樂趣和官能的領域,
為了要撿拾幻象。
他說不要再采納
那些費解的時辰或日子,或者是部分、碎片,
首先要采納幻象,如普照的光,如開場的樂曲,
要把幻象納入你的詩篇。
永遠是混沌初開,
永遠是周期循環,是成長,
永遠是頂點和最終的融台(當然要重新開始,)
是幻象,是幻象!
永遠是可變的。
永遠是物質,變化著,碎裂著,又重新粘合,
永遠是畫室,是神聖的工廠,
生產著幻象。
瞧,我或你,
或者女人、男人,或者國家,無論有無名望,
我們好像在建造真正的財富、力量和美,
但實際是建造幻象。
外表是轉瞬即逝的,
一個藝術家的心境或學者的研究其實質卻能久長,
或者是戰士的、先烈的、英雄的勞績,
在塑造他的幻象。
每一個人類生命,
(所有的元件都已收集、安排,包括每一思想、感情和行為,)
無論大小,全部歸總,加在一起,
都在它的幻象裏。
那老而又老的欲望,
建立在古代的尖峰,以及較新和更高的尖峰上,
如今更為科學和現代所慫恿,
那老而又老的欲望,那些幻象。
如今,在此時此地,
是美國的熱鬧、多產而複雜的繁忙,
這包括集體和個別的,因為隻能從那裏
釋放出今天的幻象。
這些與過去的那些,
屬於已消失的國家和大洋對岸所有的王朝,
屬於古代征服者、古代戰役和古代的海航,
都是彼此連接的幻象。
密集,生長,外觀,
層迭的山巒,岩石,喬木,土壤,
遠古誕生的、早在死亡的、長命的、要走的,
是連綿不絕的幻象。
高興的,狂喜的,著迷的,
看得見的隻是它們的環形傾向,
在孕育的子宮裏不斷地形成形成,
那宏偉的地球幻象。
所有的空間,所有的時間,
(那些星球,無數個太陽的可怕的紊亂,
膨脹,崩潰,完結,為了它們或長或短的用場,)
隻不過充滿了幻象。
那無聲無息的萬象,
百川傾注的無邊無際的海洋,
像視線般分散的無數自由的個體,
是真的現實,是幻象。
這個並不是世界,
這些也並非宇宙;它們才是宇宙
是生命的永恒生命,目的和意向,
這些幻象,這些幻象。
超出你博學教授的演講,
超出你精明觀察者的望遠鏡和分光鏡,
超越於一切的數學之上,
超出醫生的外科手術和解剖學,
超出化學家和他的化學,
實體的實體,是幻象。
沒有固定而又固定了的,
總是將要發生、總是已經發生的和現存的,
將現今迅猛地刮進無限未來的,
是幻象,幻象,幻象。
預言家和詩人,
還要保持自己,在更高的曆史舞台上,
要向現代、向民主介紹,
還要為他們講解上帝和幻象。
而你,我的靈魂,
在不停的鍛煉、喜悅和得意中,
你的向往已終於滿足,已準備停當,
去會見你的夥伴,幻象。
你的軀體是永久的,
那軀體在你的身軀內潛藏,
它是你那形態的唯一要旨,真正的自我,
一個肖像,一個幻象。
你的真正的歌並不在你的歌裏,
沒有特別的曲調可唱,也不為自己而唱,
但是從那整體終於產生著,上升和飄浮著,
一個完滿而滾圓的幻象。
(李野光譯)
開始我的研究
一開始我的研究,最初的一步就使我非常地歡喜,
隻看看意識存在這一簡單的事實,這些形態,運動力,
最小的昆蟲或動物,感覺,視力,愛,
我說最初的一步已使我這麼驚愕,這麼歡喜,
我沒有往前走,也不願意往前走,
隻一直停留著徘徊著,用歡樂的歌曲來歌唱這些東西。
(楚圖南譯)
我聽見美洲在歌唱
我聽見美洲在歌唱,我聽見各種不同的頌歌,
機器匠在歌唱著,他們每人歌唱著他的愉快而強健的歌,
木匠在歌唱著,一邊比量著他的木板或梁木,
泥瓦匠在歌唱著,當他準備工作或停止工作的時候,
船家歌唱著他船裏所有的一切,水手在汽艇的甲板上歌唱著,
鞋匠坐在他的工作凳上歌唱,帽匠歌唱著,站在那裏工作,
伐木者、犁田青年們歌唱著,當他們每天早晨走在路上,或者午問歇息,
或到了日落的時候,
我更聽到母親的美妙的歌,
正在操作的年輕的妻子們的或縫衣或洗衣的女孩子們的歌,
每人歌唱屬於他或她而不是屬於任何別人的一切,
白晝歌唱白晝所有的,晚間,強壯而友愛的青年們的集會,
張嘴唱著他們的強健而和諧的歌。
(李野光譯)
從巴門諾克
巴門諾克,印地安人對長島的舊稱,是惠特曼的故鄉。
開始
1
從魚形的巴門諾克開始,
那是我為一個完美的母親所生養並受她撫育的地方,
我曾經漫遊過許多地方,極愛好熱鬧的街道,
居住在我的曼納哈達城或南部的草原上,
或曾經是一個駐紮在營盤裏,或是背負著行囊和步槍的兵士,
或者是一個加利福尼亞的礦工,
我曾在達科他森林的家中,過著簡樸的生活,食肉飲泉,
或者退到深藏著的隱僻的地方,遠離人群的喧鬧,
在那裏深思冥想,度過快樂和幸福的時刻,
我看到了新鮮的不吝施與的密蘇裏的巨流,看到了偉大的尼亞加拉大瀑布,
看到了在平原上吃草的野牛群,看到了多毛的,胸腹廣闊的牡牛,
看到了大地和岩石,鑒賞了五月的花朵,見星星、雨、雪而感到驚異,
研究過反舌鳥的歌喉和山鷹的飛翔,
聽見過天曉時在水杉中隱居的無比的鶇鳥的歌,
它寂寞地在西方歌唱著,我也歌唱著一個新的世界。
2
勝利、聯合、信仰、一致、時間:
不可分解的結合、富裕、神秘、
永恒的進步、宇宙和現代的傳說。這便是生活,
這便是經過了多少苦痛的痙攣之後出現於表麵的東西。
多麼新奇!多麼真實啊!
足下是神聖的土地,頭上是太陽。看哪,旋轉著的地球,
古老的大陸在遠處聚在一起,
現在與未來的大陸在南北分立中間則有著地峽。看哪,廣大的無垠的空間,
如像在夢中一樣地變化著,並迅速的充實起來,
在這上麵,湧現了無數的人群,
現在滿是已知的最先進的人民、藝術、製度。看哪,通過時間,
將出現我的無窮無盡的聽眾。他們用堅定而有規律的步子走著,永不停留,
連續不斷的人,美洲人,一萬萬的人民,
每一世代都履行了它的職務,然後退下去了,
別的世代又接著履行它們的職務,又輪流著退下去了,
但它們都轉回頭或側著臉在向我凝望,
以回顧的眼神望著我,在細細地傾聽。
3
美洲人喲!勝利者喲!人道主義的先進的人群喲!
最前進的喲!世紀的前進的隊伍!獲得解放的群眾!
這便是為你們預備的一張歌謠的節目。
草原的歌謠,長流的一直流到墨西哥灣的密西西比河的歌謠,
俄亥俄、印第安納、伊利諾斯、衣阿華、威斯康星和明尼蘇達的歌謠。
歌聲從中心,從堪薩斯發出,由此以同等的距離,
向外投射永不停息的火的脈搏,使一切生氣勃勃。
4
接受我的這些草葉吧,美洲,把它們帶到南方和北方去。
使它們在各處受到歡迎,因為它們乃是你自己所生育的東西,
使東方和西方環繞著它們,因為它們將環繞著你,
你們先行者啊,親密地和它們聯係著吧,因為它們正親密地和你們聯係在一起。
我曾細心研究過去,
我曾坐在偉大的導師們足下學習,
現在要是適宜,那些偉大的導師,也可以回轉頭來對我加以研究。
我難道會以現在的美國各州的存在而來蔑視古代麼?
不,這些州原是從古代誕生的子孫,並將為古代辯明。
5
死了的詩人、哲學家、僧侶、
殉教者、藝術家、發明家、以往的一切政治家,
在其他地方形成各種語言的人民,
一度強盛,現在已衰微、退步和零落的民族,
直到我敬謹地認識了你們所遺留在這裏的一切,我才敢前進,
我仔細研究了那一切,承認它是可欽佩的,(我在其間徘徊了片刻,)
我想再沒有什麼能比它更偉大,
更值得稱賞的我全心注視它很長一段時間後,才把它放開,
現在,在這裏,我和我的時代站在我自己應在的地方。
這裏是男性和女性的陸地,
這裏是世界的男繼承人和女繼承人,這裏是物質的火焰,
這裏靈性是公開承認的,
無時不在的傳達者,
是可見到的形體的究竟,
是長久期待之後現在正向前進行的酬賞者,
是呀,這裏我看到了我的主婦——靈魂。
6
靈魂,
無止無盡,——比赭黃而堅固的土地還長遠,比漲落無定的流水還悠久。
我要寫出物質的詩歌,因為我認為它們正是最有精神意義的詩歌,
我要寫出我的肉體的和不能永生的常人的詩歌,
因為我認為那時我才可以有我的靈魂的和永生的詩歌。
我要為這美國各州寫出一篇詩歌,
使任何一州在任何情況之下,
都不會為別的一州所統治,
我要寫出一篇詩歌,使各州之間及任何兩州之間,日夜都有著禮讓;
我要寫出一篇詩歌以便唱給總統聽,詩歌中充滿了鋒銳的武器,
武器之後,則是無數表示不滿的麵孔;
我也要歌唱由眾多形成的一個整體,
這有著尖牙利齒的、燦爛的整體,他的頭顱高出一切之上,
這有著堅決的戰鬥精神的整體,包容而且超出了一切。
(無論別的頭有多高,他的頭顱總是高出於一切之上。)
我承認同時代的各個國土,
我願意走遍地球,謙恭地向每一個大城市和小城鎮致敬。
還有雇工的職業喲!
我願意把你們在海上和陸上的英雄事業放進我的詩篇,
我願意以一個美國人的觀點,來述說一切的英雄事跡。
我要高唱夥伴之歌,
我要指出隻有什麼東西才能最後把這一切結實地連接起來,
我相信他們要建立起自己的人類之愛的理想井在我身上指示出來,
因此我要從自己發散出那威脅著要把我燒化的烈火,
我要把長久窒悶著這火焰的掩蓋物揭開,
讓它盡情地燒個痛快,
我要寫出同誌的和愛的福音的詩歌,
因為除了我誰還明白愛的悲愁和快樂?
除了我誰還是同誌詩人?
7
我是一個容易相信性質、時代和種族的人,
我從人民中出發以他們的精神前進,
這裏便是對於無拘束的信仰的歌唱。
全體喲!全體喲!
別人願意忽略什麼讓他們忽略吧,
我卻同時也歌唱惡,也讚賞惡的部分,
在我自己,我的惡和我的善是一樣多,
我的國家也是如此——我說事實上根本沒有惡,
(或者即使真有的話,那麼,它對於你,對於國土,對於我都如同別的東西一樣的重要。)
我也追隨著許多人,並為許多人追隨著,
我也開始創立了一種宗教,走入了競賽場,
(也許我命中注定要在這裏大聲發出勝利者的高叫,
誰知道呢?它還可能從我發出,回蕩於一切事物之上。)
每一事物的存在,都不是為著自己的緣故,
我說整個地球,所有天上的星星,都是為著信仰的緣故。
我說,任何人都還完全不夠虔誠,
任何人都還敬慕或崇拜得不夠,
人還沒有開始想到他自己是如何神聖,未來是如何的確定。
我說這些州的真實而永恒的宏偉,就是它們的信仰,
否則世界上就沒有所謂真實而永恒的宏偉;
(沒有信仰,則沒有名符其實的品行和生命,
沒有信仰,則沒有名符其實的國土、男人或女人。)
8
青年人,你現在在作什麼呢?
你這樣嚴肅地傾心於文學、科學、藝術和愛情麼?
傾心於這些表麵的現實、政治和細小事情麼?
不管是什麼你都有野心去做並視為你的事業麼?這是好的,——我絲毫不反對,我也是歌唱這些的詩人,
但是,看哪,這一切很快就消退了,因信仰而被燒毀,
因為並非一切物質都是熱、都是無形的火焰、都是大地的主要生命的燃料,
正如這些不都是信仰的燃料一樣。
9
你這麼苦思,這麼沉默,所想的是什麼呢?
夥伴喲!你需要什麼呢?
親愛的兒子,你想那是愛情麼?聽著,親愛的兒子:——聽著,美洲、兒子或女兒,
過分的愛一個男人或女人,是痛苦的事情,但那給你一種滿足,
那是一種偉大的行徑、
但還有一件別的東西也很偉大,它使得全體一致,
它的偉大超越了物質,
它永遠不斷地掃過一切並供給一切以存在的條件。
10
你知道,就隻為了在大地上撒下一種更偉大的信仰的種子,
我才分門別類地唱出下麵的這些歌。
我的夥伴喲,
你可以和我分享兩種偉大,更豐富、更有光輝的第三個偉大便將產生,
愛與民主的偉大,信仰的偉大。
我自己是一切可見的和不可見的東西的混合體,
是河川流注的神秘的海洋,
物質的先知的精神,在我的周圍閃動發光,
生命,一致,現在無疑已在我們所不知道的空中近在我們身旁,
時時刻刻接觸到我的,便不會離開我,
這些在經過選擇,這些在用暗示的方法向我提出要求。
從童年時代起便每天和我親吻的人,
也不能比蒼天及一切精神世界,
更能纏繞著我,使我永對他念念不忘,
因為它們賜予我的已大多了,暗示給我許多的主題。
啊,這樣的主題——平等!這神聖的平凡的名詞!
在太陽下歌唱,如同現在一樣,或者在中午或日落時候,
音樂一樣的歌調,通過了許多時代,現在達到這裏,
我喜愛你們的漫不經心地集合成的樂調,我在裏麵增加一些新的成份,
然後歡樂地把它們向前傳留下去。
11
當我清晨在亞拉巴馬漫步的時候,
我看見雌反舌鳥在荊棘叢中的小巢裏孵雛。我也看見了雄鳥,
我停下來聽他在附近鼓著喉頭快樂地歌唱。
我停在那裏的時候,想到他真不隻是為著那地方而歌唱,
也不單是為他的伴侶,為他自己,也不是為那傳回來的回音,
乃是為了那微妙的,秘密的,在遠處的,
新生的生命所承受的責任和對他的隱秘的贈禮。
12
民主喲!在你的旁邊一支歌喉正在快樂地唱著。我的女人喲!為著屬於我們,也遠在我們後麵的孩子,
為著那些屬於現在和屬於未來的一切,
我歡欣地準備接待他們,
現在要唱出比自來大地上所曾聽到過的更強健、更驕傲的讚歌。
我願意唱出熱情之歌,來給他們開路,
還有你們的歌,你們不受法律保護的叛逆者,
我以同類者的眼光注視著你們,
也帶者你如同別人一樣和我走去。
我要創造出真正的富裕之歌,
來為身心獲得永固的、前進的和不為死亡所製的一切。
我要盡情歌頌自我主義,並指出那是一切的基礎,
我願意做一個歌頌人格的詩人,
我願意指出男女都互相平等,
性器官和性活動喲!
你們集中向我吧,因為我決定勇敢地明白地對你們說,證明你們是光明的,
我願意指示出現在沒有不完美的事物,將來也沒有不完美的事物,
我願意指示出無論任何人遭遇了什麼,都可以成為美麗的結果,
我願意指示出人所遭遇到的再沒有比死更美麗的了,
我願意在我的詩歌裏穿上一條線,說明時間和事件是結合起來的整體,
說明宇宙的萬物都是完美的奇跡,每一件都是和另一件一樣的深奧。
我不願意歌唱關於部分的詩歌,
我願意使我的詩歌,思想,關涉到全體,
我不願唱僅關於一天的,而要唱關於每天的詩歌,
我作的任何一首詩,或一首詩的最小的一部分,都關涉到靈魂,
因為看過了宇宙中的萬物;
我發見任何個體,任何個體之一部分都關涉到靈魂。
13
有人要想看靈魂麼?
看你自己的身體、麵貌、人物、實體、野獸、樹林、奔流的河川、岩石和沙土吧。
所有的人都在握到了精神的歡樂後才又將它放開;
真實的肉體如何能死亡並給埋葬了呢?你的真實的肉體和任何男人或女人的真實的肉體中的每一部分,
都會從洗屍人的手裏脫出轉入到一個更適宜的境界,
攜帶著從誕生的時刻到臨死的時刻所增加的一切。印刷工人所排的鉛字,決不能收回它們所印出的字跡、意義和其要點,
同樣的一個男人的原質和生命或一個女人的原質和生命決不會回返到肉體和靈魂中,
不管在生前和死後都一樣。
看哪!肉體包含著,同時也就是意義、要點,肉體包含著,
同時也就是靈魂;
無論你是誰,你的肉體或這肉體的任何一部分,
都是多麼地壯麗,多麼地神聖!
14
無論你是誰,這裏是向你發出的無盡的忠言!大地的女兒喲!你正期待著你的詩人麼?
你是否期待著一個滔滔不絕指手劃腳的侍人?
麵向著各州的男性,麵向著各州的女性。
發出歡欣的言詞,對民主的大地祝福的言詞。
交錯著的糧食豐足的大地喲!
煤與鐵的大地喲!黃金的大地喲!棉花、糖、米穀的大地喲!
小麥、牛肉、豬肉的大地喲!羊毛和麻的大地喲!蘋果和葡萄的大地喲!
世界牧場和草原之大地喲!空氣清新、一望無垠的高原之大地喲!
牧群,花園,和健康的瓦屋之大地喲!
吹著西北哥倫比亞風的大地,吹著西南科羅拉多風的大地喲!
東方切薩比克的大地,特拉華的大地喲!
安大略,伊利,休侖,密執安的大地喲!
古老的十二州的大地喲!馬薩諸塞的大地喲!
佛爾蒙特和康涅狄格的大地喲!
大洋岸的大地喲!山脈和山峰的大地喲!
船夫和水手的大地喲!漁人的大地喲!
不可分解的大地喲!緊握在一處的大地喲!熱情的大地喲!
互相並立著的!四肢骨骼粗大的!年老的和年青的弟兄喲!
偉大婦人的大地喲!女性喲!有經驗的姐妹和沒有經驗的姐妹喲!
遙遠的大地喲!遠接著北極圈喲!風吹送的墨西哥喲!
多種多樣!密密實實!
賓夕法尼亞人喲!弗吉尼亞人喲!南北卡羅來納州人喲!
啊,你們每一個我都愛著!我的無畏的民族喲!
啊,無論如何我總以完全的愛包圍著你!
我不能離開你,對你們中任何一個都一樣不願離開!
啊,死喲!
啊,盡管如此吧,此時我還是屬於我所見不到的你的並對你懷著不可抑製的愛!
漫步於新英格蘭,一個朋友,一個旅行者,
在巴門諾克的沙灘上,夏天的川水,浸濕了我的赤裸的兩足,
橫過草原,重複居留於芝加哥,居留於每一個城市,
觀察了各種陳列,誕生,進步,建築,藝術,
在大廳裏聽過男演說家和女演說家的講演,
生之時,屬於各州,並通過了各州,每一個男人和女人都是我的鄰人,
路易斯安那人,佐治亞人,近在我的身邊,
如同我之在她或他的身邊一樣,
密西西比人,和阿肯色人,和我在一起,
我也和他們任何人在一起,
而我仍然在主流的西部的平原,在我的瓦屋裏麵,
東回到了海濱州,或到了馬裏蘭,
仍然在有加拿大人愉快地冒著冬天的冰雪來歡迎我的地方,
仍然是緬因,
或是新罕布什爾或是羅得島,或是紐約州的一個真實的兒子,
航行到別的海岸,歡迎了每一個新的兄弟,
在這裏,當新的人和舊的人結合了的那時刻,
這詩歌對新的人同樣適用;
我自己到這些新人中間,便成為他們的夥伴或同等的人,
現在我要親自向你們走來,
要你們和我一起來表演情節,串演人物,扮演戲景。
15
堅定地和我相攜著,但急速地,急遽地向前。
為了你的生命請緊靠著我,
(在我同意真正地把我自己給你之前,我也許需要很多次的說服,但那又有什麼呢?
自然不是也需要很多次的說服麼?)
我並不是甜美精致的人,
長著濃髯,太陽曬黑的膚色,灰色的脖子,
並顯出不可親近的樣子,
我來到了,當我走過的時候,
人們將和我為了這宇宙間的堅實的獎品而角鬥,
而我則將把這種獎品獻給任何能夠頑強地堅決贏得它們的人。
16
我在我的道路上作片刻停留,
這為著你,這為著美洲!
但我仍然高捧著現在,仍然預言著各州的幸福和莊嚴的未來,
對於過去,我隻要說明紅印第安土人在大氣中所保留下的一切。
紅印第安人,留下了自然的呼吸,風和雨的聲音,如鳥獸一樣的森林中的呼聲,
呼聲變成了我們現在所知道的這些名字:
阿柯尼、枯沙、阿達瓦、漫濃加希拉、蘇克、南茨、
查達虎契、間克達、阿洛諾柯、
瓦巴斯、邁阿密、沙雞納、契比瓦、阿斯柯士、
瓦拉瓦拉,留下了這些給各州,他們消逝了,他們走了,
卻給大地和河川以這樣的名字。
17
此後,開展著,飛快地開展著,元素、種族、調和、騷動、迅速和大膽,
又是一個初生的世界,有著不斷擴展的光榮的前景,
一個後來居上的、更為宏偉得多的新的種族,
有著新的競爭、新的政治、新的文學和信仰、新的發明和藝術。
我高聲宣布這一切——我不再睡眠了,
我要起來你們一向在我的心中平靜著的海洋喲!我正如何感覺到你們,
幽深無底,鬧嚷不寧,正在醞釀著空前未有的狂濤和暴風雨。
18
看哪,在我的詩歌裏麵,無數的大汽船正冒著煙,
看哪,在我的詩歌裏,僑民正不斷地來到這裏上岸,
看哪,在後麵,土人的小屋、走道、獵人的茅舍、平底船、玉蜀黍葉、
開墾的土地、土牆、森林後麵的小村莊,
看哪,一邊是西海洋,另一邊是東海洋,它們如何在我的詩歌中起伏著,
如同在自己的海洋上起伏一樣,
看哪,在我的詩歌裏麵的牧場和森林——看哪,獷悍和馴順的動物,
看哪,在卡瓦那邊,無數的野牛在草地上吃草,
看哪,在我的詩歌裏麵,廣大的內陸的城池和土地,
有著寬整的道路和鋼鐵和石頭的建築,不斷的車輛和貿易,
看哪,有著許多金屬滾簡的蒸氣印刷機——看哪,橫穿大陸的電報機。
看哪,在大西洋的深處,美洲的脈搏通到了歐洲,歐洲的脈搏也通過來,
看哪,強健而迅速的火車頭,它在前進的時候,喘息著,鳴叫著汽笛,
看哪,農人們在耕田,
——看哪,礦工在開礦,
——看哪,這無數的工廠,
看哪,機器師在車床上忙著製造器具,
看哪!在他們之中出現了穿著工人服裝的更卓越的法官、學者和總統。
看哪,倘徉於各州的商店和田野,我日夜部被喜愛著,親近著,
在這裏聽著我的詩歌的大聲回響,
——讀著最後來到的指示吧。
19
啊,夥伴,近前來喲!啊,你和我終於見麵了,隻是我們兩個人。
啊,一句話來肅清前麵的無止盡的道路!
啊,某種令人陶醉的不可名狀的東西!啊,狂野的音樂喲!
啊,現在我勝利了——你也將勝利;
啊,手牽手,
——啊,健康的快樂,
——啊,又一個欲求者和戀愛者!
啊,堅定地緊握著手,急遽地、急遽地和我更向前去喲!
(李野光譯)
自己之歌
1
我讚美我自己,歌唱我自己,
我所講的一切,將對你們也一樣適合,
因為屬於我的每一個原子,也同樣屬於你。
我邀了我的靈魂同我一道閑遊,
我俯首下視,悠閑地觀察一片夏天的草葉。
我的舌,我的血液中的每個原子,都是由這泥土這空氣構成,
我在這裏生長,我的父母在這裏生長,
他們的父母也同樣在這裏生長,
我現在是三十七歲了,身體完全健康,
希望繼續不停地唱下去直到死亡。
教條和學派且暫時擱開,
退後一步,滿足於現在它們所已給我的一切,
但絕不能把它們全遺忘,
不論是善是惡,我將隨意之所及,
毫無顧忌,以一種原始的活力述說自然。
2
屋宇和房間裏充滿了芳香,框架上也充滿了芳香,
我自己呼吸到這種芳香,我知道它,我歡喜它,
這種芬芳的氣息,要使我沉醉,但我不讓自己沉醉。大氣並不是一種芳香,它沒有熏香之氣,它是無嗅的物質,
但它永遠適宜於我的呼吸,我愛它,
我願意走到林邊的河岸上,去掉一切人為的虛飾,赤裸了全身,
我瘋狂地渴望能這樣接觸到我自己。我自己呼出的氣息,
回聲、水聲、切切細語、愛根草、合歡樹、枝杈和藤蔓,
我的呼氣和吸氣,我的心的跳動,血液和空氣在我的肺裏的流動,
嫩綠的樹葉和幹黃的樹葉,
海岸和海邊的黝黑的岩石和放在倉房裏麵的穀草所吐的氣息,
我吐出來散布在旋風裏的文字的聲音,
幾次輕吻,幾次擁抱,手臂的接觸,
在柔軟的樹枝搖擺著的時候,枝頭清光和暗影的嬉戲,
獨自一人時的快樂,
或在擁擠的大街上、在田邊、在小山旁所感到的快樂,
健康之感,正午時候心情的激動,
由床上起來為迎接太陽而發出的我的歌聲。
你以為一千畝是很多了麼?你以為地球是很大了麼?
你已有了長久的實習,學到了讀書的能力了麼?
你在理解了詩歌的意義的時候曾感到非常驕傲麼?
和我在一處呆過一日一夜,你就會有了一切詩歌的泉源,
你將會得到大地和太陽的一切美善,
(還有千萬個太陽留在那裏,)
你將不再會間接又間接地去認識事物,
也不會通過死人的眼睛去觀看一切,也不會以書本裏的假象和鬼影作為你的糧食,
你也不會通過我的眼睛觀察,從我去獲得一切,
你將靜靜地向各方麵傾聽,經過你自己而濾取它們。
3
我曾經聽過談話者的談話,談到了終與始,
但我並不談論終與始,
從前沒有過像現在這樣多的起始,
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多的青春和年歲,
將來也不會有像現在這樣多的完美,
也不會有比現在更多的地獄或天堂。衝動,衝動,衝動,
永遠是世界的生殖的衝動!
相反而相等的東西從朦朧中產生出來,
永遠是物質,永遠在增加,永遠是性的活動,
永遠是一致的結合,永遠有區分,永遠是生命的滋生。
這用不著詳為解釋,博學的人和愚昧的人都感覺到確是如此。
如同最確定的東西一樣地確定,完完全全地正直,結結實實地拴牢在一起,
如同馬匹一樣地強壯、熱情、驕傲、有電力,
我和這種神秘,我們站在這裏。
我的靈魂是明澈而香甜的,非我靈魂的一切也是明澈而香甜的。
一者缺則二者俱缺,不可見的東西由可見的東西證明,
等到它又變為不可見的東西的時候,那就輪到它又被別的東西所證明。
指出最美好的,並把他同最壞的東西區別開來,是一世代帶給另一世代的煩惱,
但我知道萬物都是非常和諧安定的,當他們爭論著的時候,
我卻保持沉默,我自去沐浴,讚美我自己。
我的每一種感官和屬性都是可愛的,任何熱情而潔淨的人的感官和屬性也是可愛的,
沒有一寸,沒有一寸中的任何一分是壞的,
也沒有任何一部分比其餘的對我較為陌生。
我己很滿足,
——我看,我跳舞,我歡笑,我歌唱;
緊抱著我那和我相愛的同寢者,通夜睡在我的身邊,
當天一亮,就輕腳輕手地走了,
留下蓋著白毛巾的籃子,滿屋子到處都是,
難道我應當躊躇於接受和認識,並責備我的兩眼。
叫它們別向大路上凝望,
而應立刻為我清清楚楚地核算,
這一件值多少,那兩件值多少,或究竟哪一件最好麼?
4
旅行者和探問者圍繞著我,
我所遇到的人民,我早年的生活,
或者我所生存的市區或國家對於我的影響,
最近的消息、新的發現、發明、社會、新的和舊的著作家、
我的飲食、衣服、親朋、外表、問候,債務,
我所愛的一些男人或女人的實際的或想象的冷漠,
我的家人或我自己的病患或錯誤、金錢的遺失或缺乏、或抑鬱不歡、或者情緒高昂,
戰役、內爭的恐怖、可疑的新聞的狂熱、時緊時鬆的事件,
這一切日日夜夜接近我,又從我這裏離去,
但這一切並不是我。不管任何人的拉扯,我站立著,
快樂,自足,慈悲,悠閑,昂然地獨立著,
往下看,仍然一直挺著胸膛,
或者屈著一條胳臂靠在一個無形的但是可靠的支柱上,
歪著頭看著,好奇地觀望著,且看會有什麼事發生,
自己身在局中而又在局外,觀望著亦為之驚奇。
往回看,我看見了我過去的日子,我流著汗同語言學家和辯論家在雲霧中爭鬥,
現在我沒有嘲笑和申辯,我隻是看著,期待著。
5
我相信你,我的靈魂,但我絕不使別人向你屈尊,
你也不應該對別人自低身份。
和我在草上優遊吧,鬆開你的嗓子,
我不需要言語、或者歌唱、或者音樂,不要那些俗套或一番演說,
即使是最好的我也不需要,
我隻喜歡安靜,喜歡你的有調節的聲音的低吟。
我記得有一次我們如何躺在明澈的夏天的清晨。
你如何將你的頭,壓住我的大腿,柔和地在我身上轉動。
並撕開我胸前的汗衣,將你的舌頭伸進我裸露著的心,
直到你觸到了我的胡子,直到你握住了我的雙足。
立刻一種無與倫比的安寧與知識,迅速地在我的周圍興起和展開,
因此我知道了上帝的手便是我自己的諾言。
上帝的精神便是我自己的弟兄,
而一切出生的人也都是我的弟兄,一切女人都是我的姊妹和我所愛的人,
而造化的骨架便是愛,
無窮無盡的是僵枯地飄落在田地裏的樹葉子,
和葉下小孔裏的棕色的蟻,
是蟲蛀的藩籬上麵的苔薛、亂石堆、接骨木、毛蕊花、牛蒡草。
6
一個孩子說:草是什麼呢?他兩手滿滿地摘了一把送給我,
我如何回答這個孩子呢,我知道的並不比他多。
我猜想它必是我的意向的旗幟,由代表希望的碧綠色的物質所織成。
或者我猜想它是神的手中,一種故意拋下的芳香的贈禮和紀念品,
在某一角落上或者還記著所有者的名字,所以我們可以看見並且認識,
並說是誰的呢?或者我猜想這草自身便是一個孩子,是植物所產生的嬰孩。
或者我猜想它是一種統一的象形文字,
它的意思乃是,在寬廣的地方和狹窄的地方都一樣發芽,
在黑人和白人中都一樣地生長,
開納克人、塔卡河人、國會議員、貧苦人民,我給予他們的完全一樣,
我也完全一樣地對侍他們。
現在,它對於我。
好像是墳墓的未曾修剪的美麗的頭發。
卷曲的草喲!我願意待你以柔情,
你或者是從青年人的胸脯上生長出來的,
假使我知道他們,我會很愛他們,
或者你是從老年人、從很快就離開了母親懷抱的嬰兒身上生長出來的,
而在這方麵你便是母親的懷抱。
這片草葉顏色暗黑,不會是從年老的母親的白頭上長出來的,
比老年人的無色的胡子還要暗黑,
這黑色倒像是出自於淡紅色的上顎所覆蓋下的口腔。
啊,我終於看出這麼多說著話的舌頭了,
我看出它們所以是出於口腔不是沒有原因的。
我願意我能翻譯出這關於已死的青年人和女人的暗示。
關於老年人和母親們和很快就離開了她們的懷抱的嬰兒們的暗示。
你想那些青年人和老年人結果怎樣了?
你想那些婦人和小該於們結果怎樣了?
他們都在某地仍然健在,
這最小的幼芽顯示出實際上並無所謂死,
即使真隻有過死,它隻是引導生前進,而不是等待著要最後將生遏止,
並且生一出現,死就不複存在了。
一切都向前和向外發展,沒有什麼東西會消滅,
死並不像一般人所想象的,而是更幸運。
7
有人認為生是幸運的事麼?
我將毫不遲疑地告訴他或她,死也是一樣的幸運,這我完全知道。
我和垂死者一起經過了死,和新墮地的嬰兒一起經過了生,
我並非完全被限製於我的帽子和我的皮鞋之間,
我細看各種事物,沒有任何兩件東西是相同的,
但各個都很美好,
大地是美好的,星星是美好的,
附屬於它們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我並不是大地,也不是大地的附屬物,
我是人們的朋友和伴侶,一切都如我一樣不朽而且無窮,
(他們並不知道如何不朽,但我知道。)
每一種東西的存在都為著它的自身和屬它所有的一切,
屬於我的男性和女性為我而存在,
那些從前是男孩子而現在戀愛著女人的人為我而存在,
那驕傲的、並以被人輕蔑為痛苦的男人為我而存在,
情人和老處女為我而存在,母親們和母親們的母親們為我而存在,
微笑過的嘴唇,流過淚的眼睛為我而存在,
孩子們和孩子們的生育者也都是為我而存在。
去掉一切掩飾吧!
你對於我是無過的,你不會被認為陳腐,也沒有被拋棄,
透過白布和花布我能看出一切究竟,
我在你身邊,執著不舍,追而不休,永不厭倦,也不能被驅走。
8
幼小者睡在他的搖籃裏,我掀起帳紗看了好一會,
並輕輕地用我的手揮開了蒼蠅。
兒童和紅麵頰的女孩走向路旁,爬上林木叢生的小山,我從山頂上窺望著他們。
自殺者的肢體躺臥在寢室裏血汙的地上,
我親見那披著濕發的死屍,我看到手槍掉在什麼地方。
馬路上的坎坷、車輛的輪胎、鞋底上的淤泥、閑遊者的談話、沉重的馬車、馬車夫和他表示疑問的大拇指、馬蹄走在花崗石上得得的聲響,
雪車叮當的鈴聲、大聲的說笑、雪球的投擊,
大眾表示歡迎的呼喊、被激怒的暴徒的憤怒,
蒙著簾幕的擔架的顛動、裏麵是被送往醫院的一個病人,
仇人的相遇、突然的咒罵、打擊和跌倒,
激動的群眾、帶著星章飛快地跑到群眾中心去的警察,
無知的頑石接受和送出的無數的回聲。
中暑或癲癇患者因過飽或在半饑餓時發出的可怕的呻吟,
忽然感到陣痛趕忙回家去生孩子的婦人的可怕的叫喊。
始終在這裏顫動著生存著或已被埋葬了的人的言辭、被禮節遏止住的號位,
罪犯的逮捕、玩忽、淫邪的勾引、接受、噘著嘴唇的拒絕,
我注意到這一切,或是這一切的反映與回聲
——我來到了我又離去了。
9
鄉村裏倉房的大門打開了,準備好一切,
收獲時候的於草載上了緩緩拖拽著的大車,
明澈的陽光,照耀在交相映射的棕灰色和綠色
滿抱滿抱的幹草被堆在下陷的草堆上。我在那裏,我幫忙操作,我躺在重載之上,
我感覺到輕微的顛簸,我交叉著兩腳,
我躍過車上的橫檔,摘下一把苜蓿和稗子草,
我一個筋鬥滾下來,頭發上滿是些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