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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蘇、辛詞中之狂,白石猶不失為狷。若夢窗、梅溪、玉田、草窗、中麓輩,麵目不同,同歸於鄉願而已。
【賞析】
每一個詞人都有自己的特色和長處,隻不過有的明顯,有的不明顯。王國維非要將其分為三六九等,實在沒什麼意思。吳文英將畢生精力投入到詞的創作中,在辛棄疾和薑夔兩座藝術高峰前,憑借爭奇鬥勝的技巧和如夢如幻的境界自成一家,在詞壇具有重要的地位。“詞家之有文英,亦如詩家之有李商隱”,王國維將其歸於鄉願,實在是有失公允的。
四七
稼軒中秋飲酒達旦,用《天問》體作《木蘭花慢》以送月,曰:“可憐今夕月,向何處、去悠悠?是別有人間,那邊才見,光景東頭。”詞人想象,直悟月輪繞地之理,與科學家密合,可謂神悟。
【賞析】
古書中不乏對於宇宙之探求者。如《文選》注引《河圖》:“地常動移而人不知,譬如閑舟而行,不覺舟之運也。”這樣接近科學事實的猜測並不少,稼軒詞中之問,淵源即在於此,靜安以為“神悟”,是孤陋寡聞耳。
四八
周介存謂:“梅溪詞中喜用‘偷’字,足以定其品格。”劉融齋謂:“周旨蕩而史意貪。”此二語令人解頤。
【賞析】
史達祖作詞過分注重煉句,致使有的詞作境界不很渾成,有時為追求尖新而失於雕琢過甚。“偷”字能表明他的用語雕琢,不像己出,而像是偷用別人詞語,生澀得很。周邦彥詞作中也有豔語,但是瑕不掩瑜,以“蕩”字形容,就顯得有點過甚其詞了。
四九
介存謂:“夢窗詞之佳者,如水光雲影,搖蕩綠波,撫玩無極,迫尋已遠。”餘覽《夢窗甲乙丙丁稿》中,實無足當此者。有之,其“隔江人在雨聲中,晚風菰葉生愁怨”二語乎?
【賞析】
吳文英之詞如夢如幻、撲朔迷離,語言新異詭譎,意象密集,含蓄曲折,自成一家。周濟的批評恰到好處地抓住了他的特點。而王國維帶著先入為主的偏見來欣賞吳文英的詞,自然談不上喜歡,說“實無足當此者”,也是情理之中的。
五十
夢窗之詞,餘得取其詞中之一語以評之,曰:“映夢窗,淩亂碧。”玉田之詞,餘得取其詞中之一語以評之,曰:“玉老田荒。”
【賞析】
“映夢窗,零亂碧”也確實能夠代表吳文英詞中那種惝恍迷離的意境,似夢似真,淩亂無序。張炎詞風清雅疏朗,入元後國破家亡,由承平貴公子淪落為無家可歸的“可憐人”(《甘州》),詞由高雅地摹寫風月轉變為淒楚地備寫身世盛衰之感。“玉老田荒”也確實可以算作是其詞作格調的寫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