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事員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沒有飯了。”
“沒飯了就下盆麵條。”於國柱大聲說。
很快，一盆熱騰騰的清湯麵條就端了上來。於國柱拿起碗，自己盛了一碗麵條，就著一碟榨菜絲和爆炒紅辣椒，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邊吃邊向坐在旁邊的靳曉梅交換了今天在張灣村查訪的情況，對月牙河鎮的工作給予了充分地肯定，他說：“老百姓對你們鎮委、鎮政府的工作還是比較滿意的，特別是對辜有為的評價很高。
靳曉梅笑道：“老百姓的心中有杆秤，月牙河鎮的稅費改革工作能夠有今天這種局麵，一是有省委及省委工作組的正確指導，再就是有辜有為同誌這位心係百姓的好書記。”
“不過，你們不能有絲毫鬆懈，一定要帶頭把工作重點，由單一的稅費改革轉到農村綜合改革上來。隻有這樣，我們才能做到釜底抽薪，防止農民負擔反彈。”於國柱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說。
靳曉梅：“我們正在強力推進，請於書記放心，我們絕不會半途而廢的。”
於國柱站起來，握著靳曉梅的手說：“有為同誌傷得很重，治療可能需要一段時間，月牙河鎮的工作你們就多擔待一些。”
靳曉梅：“我們一定不辜負您的希望。”
從食堂出來，於國柱見小龍已結過賬，便跟大家道了別，跨上了越野車，向荊南西南部直駛而去。
下午三時左右，吉普車帶著滿身泥土駛抵濱湖鄉橫溝村，於國柱見路旁的水田裏，有幾個農民正在油菜地裏施肥，便叫小孫把車子停下來。於國柱下了車徑直走到田埂上，朝田間正在澆糞的一男一女叫了聲；“老鄉，你這油菜長得不錯呀！”
那正在施肥的農民朝蹲在田埂上的這位不速之客看了一眼說：“還可以。”說完，繼續幹起活來。
“您是幹什麼的？”旁邊那位女的伸起腰來，看了看於國柱和龍士強，疑惑地問。
“我們是……”龍士強正欲答話。
於國柱連忙搶著說：“我們是縣植保站的，想對今冬油菜生長和管理情況作些調查。”
聽說是縣植保站的調查人員，那個男的便放下手中的糞瓢，朝田埂邊走來，邊走邊從自己褲兜裏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支給了於國柱。於國柱接過後連忙從自己的兜裏掏出那包沒抽完的“泰山”牌香煙遞給那位農民：“來，我們換著抽。”
那位農民便一屁股坐到田埂上，說道：“我哪能抽你的煙呢？”
於國柱笑著說：“煙酒不分家，我抽你的你抽我的不一樣唄！”說著，掏出打火機給那位農民將煙點著，又將那位農民送給自己的那支裹著一些大糞氣味的劣質煙給自己點著，便也在田埂上席地而坐，與那位農民麵對麵地拉起了家常。他倆從油菜的品種談到冬季油菜的田間管理；從今年的收成談到黨的政策、農民負擔；從幹部作風談到老百姓的情緒。正說得起勁，忽然聽見一個稚嫩的聲音傳了過來：“媽，我要上學去了，你把錢給我。”
於國柱朝聲音傳過來的方向望過去，隻見一個中學生模樣的男孩，推著一輛半舊的自行車，站在路邊朝田間正在施肥的女人邊張望邊喊。
“盧彥春，你兒子要錢哩！”在田間澆糞的女人，聽見兒子的叫聲後朝自己的男人說了句。
“你來把錢給他拿過去。”男人盧彥春說著站起身，使勁地在褲兜裏往外掏出一把皺皺巴巴的票子。然後，咕噥道：“現在書讀不起了，報名費給了五百元，現在又要幾百元。”
“你孩子在哪個學校讀書？”於國柱聽見盧彥春發牢騷，便問道。
“濱湖中學。”盧彥春答。
待盧彥春打發走了孩子，於國柱也站起身來與他夫妻倆作別。
盧彥春拉著於國柱的手說：“感謝於站長今天到田頭給我上課，今天真對不起，也沒什麼招待。”
於國柱笑道：“明年油菜籽豐收了，我們再到你家裏去做客。”
盧彥春：“一定要來，到了橫溝村隻要問盧彥春的名字，沒有人不曉得的。”
“一定來，一定來。”於國柱一邊說著一邊上了車。然後，對小孫說：“到濱湖中學。”
經過近兩個小時的奔馳，吉普車終於開到了濱湖中學的後門口。
於國柱來到了學校的校長辦公室，朝裏邊一看，正好有一個人在裏邊辦公。便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是校長嗎？”
那個人抬起頭朝於國柱看了一眼，並沒有動，隻是問了句：“你有什麼事？”
“請問你們學校今年秋季開學時，每個學生收了多少錢？”於國柱問話的神態變得有些嚴肅起來。
那位坐著辦公的男子，望著這位似曾相識但又素昧平生的來者，心裏變得有些忐忑不安起來，連忙站起身來說：“我不是校長，我是教務處的，我去給您把校長喊來。”
不一會兒，這個自稱教務處的男子，找來了一位副校長，副校長見問收費問題，便推辭道：“這個我也不清楚，隻有我們校長才說得清楚。”
“那就請你們給我把校長請來。”於國柱嚴肅地說。
兩位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妙，便迅速退出。趁著他們退出的機會，於國柱打量了一下校長辦公室。忽然，他將眼光盯住了掛在牆上的一溜文件上麵，他隨手取下幾份翻閱起來。看著其中一份濱湖鄉人民政府辦公室文件，他蹙緊了眉頭。那文件上的幾行字，緊緊地吸引了他的眼球：“雜費九十五元，課本費一百七十元，體檢費三元，防疫費二元，住宿費五十元，搭夥費三十元，計算機上機費四十元，自行車停放費一十五元，統籌費一百元，共九項五百零五元。”
這時，於國柱在心底說：看來這群眾反映的問題果然屬實啊！
當校長來到辦公室時，他驚呆了。他一眼就認出了“來客”就是在電視上曾經見過的省委書記於國柱時，便顯得有些驚訝，進而變得慌亂起來。
於國柱拿著那份濱湖鄉政府的文件問校長：“統籌費已經明令禁止，你們為什麼還要收？另外，收自行車停放費也毫無道理呀！”
麵對著省委書記的質問，校長額頭上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喃喃地解釋道：“收統籌費主要是我們學校有一棟教學樓要修繕，一直沒有錢，就隻好借了這個名義。再說，這個文件也是鄉政府發的。”
“請你們立即停止這樣的亂收費。”於國柱將那份《濱湖鄉人民政府辦公室關於禁止中小學亂收費的通知》的文件摔在桌上，氣憤地走出了校長辦公室。
離開濱湖中學，天下起了小雨，吉普車在濃重的暮色中緩緩駛向荊南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