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開始手術了嗎?”薩趕緊問。
“嗯,已經送進去半個小時,”魔女看到我父母,很恭敬地行個禮,道:“請不要擔心,這種手術沒什麼危險,現在應該已經……已經麻翻了。”
“麻翻?”薩一時沒反應過來。
“是啊,我媽媽應該已經被醫生那廝麻翻,很快可以手術啦。”魔女咬著舌頭一本正經地說。
在嚴格要求肅靜的醫院裏,嶽母住院手術的痛苦時刻,實在不是一個應該笑的時間場合。
可是那天我們都沒能忍住,害得魔女莫名其妙,以為老薩一家都出了毛病。
內子從哪兒學來這等古雅詞句,是“智劫生辰綱”,還是“打店十字坡”,薩可就不知道了。
小魔女老師的中文教室
在我們所住的這個日本關西小城,有個中文教室,我家那口子小魔女是這個教室的主任教師。
雖然ZH、CH、SH與Z、C、S分不太清楚,的、地、得老混著用,畢竟在中國呆過那麼多年,作為在北京小到砍價,大到報案都能應付的主兒,小魔女老師在中文教室的威望還是蠻高的。
事實上,比薩這個正宗的中國人還高。這是因為我的日文不靈,麵對一些古怪的問題,有時候真應付不來。比如,有一次我幫她代課,學生問課本上“招商”是什麼意思。薩翻了半天字典,終於沒敢回答。回來小魔女很奇怪,說——“勸誘投資”麼,字典上這麼明確,有什麼好猶豫的?
薩悶悶一氣,字典上的確是這麼說的,可我覺得照原樣翻譯怎麼看怎麼像是詐騙犯起訴書上的詞兒啊。
這就是潛意識造成的問題了,其實,在日語裏麵“勸誘”是個中性詞,跟經濟犯罪的嫌疑犯沒什麼關係。
諸如此類的問題尚屬於小菜一碟兒。中文教室的日本學生,多是經常去中國的旅行家或者退休商人,他們用日本人那種特別細致的眼光看中國,回來後經常問出一些相當有深度的問題來,有時候這種討論也是挺有趣的,得出的結論更讓你匪夷所思。有位從“教育委員”職位上退休下來的政府官員吉川先生,根據某次討論的結果寫了篇文章,發表在日本某民俗學學術雜誌上,題目翻譯過來應該是《從北京人的咒罵語言看古代中國妻妾地位差異》。這篇論文的關鍵詞,竟然是“你丫”。
其思索深度讓我這中國人都汗顏啊。
這天又是魔女去上課,不料不一會兒下起雨來,我把小小魔女托付給鄰居張二嫂,開了車去接LD(“領導”,以下同)。到教室一看,還沒下課呢,薩買了一罐可樂,邊喝邊在門外聽LP(“老婆”,下同)給日本人上課。
裏麵很熱鬧。原來,又是那個吉川問了個怪問題,挑起了一場學術性的討論。
吉川這個問題,是這樣的,他說,我到中國看到這樣的貶義形容詞,比如二愣子,二流子,二傻子,二杆子,連某種器官都用“老二”代稱,是不是中國人對排行第二的人有什麼偏見呢?
學生們到過中國的不少,這下子引發了激烈的爭論,其中有位寶地先生很簡單地批駁了吉川的觀點,認為這隻是巧合。他舉了一個例子——中國人的確會說某人“像二傻子一樣”,但也會說某人“像大傻子一樣”,意思完全相同,都是形容其智力存在缺陷,可見並不是專門歧視排行第二的。
寶地的說法很有說服力,然而,吉川秉著日本人過頭的認真勁兒又問了一個引申的問題——既然如此,那麼為什麼隻說“大傻子”,“二傻子”,卻沒聽說過“三傻子”,“四傻子”的說法呢?莫非是中國人對老大老二都有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