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看到我有些吃驚。媽沙啞著嗓子詫異地說,安兒……你怎麼回來了……

我苦笑下,怎麼,決定了?離婚?

我爸說,你來得正好,也免得日後再找機會說。安兒,你也長大了是該懂了。對,你說得沒錯……他瞥了眼捏在我手中的離婚協議書:“我們是決定離婚……”

我誇張地牽動了下僵硬的嘴角對我媽說,你撐了20多年了,可以了,不用再為我想了,該為自己考慮考慮了,你要離就離吧……

我媽當即就淚如雨下,我用紙巾把她的眼淚拭去,然後氣定神閑地踱到我爸麵前,手裏死死拽這那份協議書,不卑不亢地問,你告訴我,那個跟我同父異母的女的叫什麼?

爸的臉上漾起一絲憂愁:“送她們走後就再沒她們的消息了,我並不知道。”

我點頭,笑,滿是鄙夷的神色。

“安兒,你是不是很恨我?”

我皮笑肉不笑地冷嘲熱諷道,您說呢?

爸哀歎口氣:“你果然還是恨我的。”

我再笑:“怎麼,難道不應該嗎?”

爸一改愁容,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安兒,你還不懂愛情。即使是揚給你的,也不是愛情。

我忽然變得怒不可遏,他自己是個沒責任心的人,憑什麼說揚?無論如何,揚所有的責任心,都是他從來沒有過的。

我的臉瞬間很陰,吸了口氣,將協議書重新摔回他手裏:“你自己做過什麼,你自己心裏有數!我要你為你所做的一切,內疚一輩子!”

衝到門口的時候媽沉默地拉住我的衣袖,我愕然回首。

媽的臉上微顯怒色。

安兒,你做得有些過分了。

媽!你別再幫他講話了。為什麼……為什麼你受了那麼大傷害,最後還要護著他?媽你別傻了啊……

安兒,你爸說得沒錯,你確實還不懂愛情,揚他不會是你的依靠。我和你爸畢竟夫妻一場,愛過了,就沒必要再恨。安兒,你要知道,在愛情裏,隻有不被愛的,才是第三者。

我特難受,我不明白。我搖頭,我說媽,我不想聽。

媽笑,安兒,你早晚會懂。

我離開了,即使緊了緊風衣,我依舊感到無盡的寒冷。我失落,因為直到我走出小區,爸媽都沒有發現,今天,是我的二十歲生日。他們,都忘記了,四月十三日,這個傳說中不幸的黑色星期五,是我的生日。

我漫無目的飄蕩在馬路上,望眼欲穿,滿眼隻有麻木的人流和流水線般的車龍。我的方向我卻不知道在何方,我迷茫。

我想到還有揚,於是我掏出手機給他撥了通電話。電話那頭很嘈雜,我說你在哪兒呢?揚說,我和阿雅在西餐廳裏吃飯。

又是和阿雅……我黯然……最近,他們似乎走近了不少,而我和揚,幾乎快成陌路人了。

我說,你把電話給阿雅,我有事跟她說。

似乎早已知道是我,阿雅語氣有些淡漠。

我說,阿雅,我爸媽離婚了。

什麼?離婚了?阿雅故作驚訝道。

我不曉得為什麼要用故作來形容,可是我了解她,這樣的聲音,她並不是真的驚訝。

我嗯了聲說,把電話給揚。

揚的反應似乎更冷靜,就像他平時那樣。

我說,揚,我爸媽離婚了……你說,你說我要怎麼辦?

揚沒有絲毫驚訝,隻是很安慰地說,安安你先別難過,我這幾天挺忙的。這樣吧,過幾天,我去找你,陪你聊聊,OK?

我握著手機的手有些發軟。

怎麼會這樣……揚他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隻要我難過了遇到麻煩了,不管怎麼樣,他都會趕過來幫我安慰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敷衍了事地對我!很忙?和阿雅吃飯也很忙?他們,不是很開心嗎?

沉默徘徊許久,我些許戰栗。

揚有些不耐煩了,但他依然溫柔地說,安安,還有什麼事嗎?

我頓時心寒了。稍稍停頓了片刻。我鼻音濃重地問,揚,我爸媽離婚了,我很難受,我忘記今天是幾月幾日了,我要記住這一天。揚,你告訴我,今天是幾月幾日……

電話那頭徹底安靜了,過了會兒,沉穩的聲音終於傳來,四月十三日。

我等了他足足有半分鍾,可是他沒有再多說什麼。我掛了電話。

他不記得今天是我的生日了!爸媽忘了,阿雅忘了,連揚也忘了!

為什麼……我僅有的他們……都忘記了……

究竟是誰在自欺欺人,是誰在瞞騙誰。

我抬起右手手腕,呆呆凝視了下,手腕上那朵若水仙般的圖案妖嬈而恣意,張揚而囂張。

這個妖嬈的圖案,不離不棄,整整20年。從我一出生,它就伴我同生,不知是胎記還是其他的什麼,似乎就是與生俱來的印記。日複一日,越發笑得恣意。

我想起認識阿雅不久後,在她的左手手腕相同的地方,有朵同樣妖嬈的若水仙般的胎記,笑得恣意而狂妄,和我的是那麼的一致。

不是沒有問過阿雅她手腕上這個幾乎相同圖案的來曆,每次她都隻是輕描淡寫一筆帶過說:“我看到你的圖案覺得很好看啊,以為你是弄文身弄上去的,所以特地定做了一個以假亂真的圖案弄到左手手腕上……”

隻是有時候,一些東西太相像了,太以假亂真了,難免要懷疑她話中的可信度。

“安安,我要離開中國一段時間了,我在英國的媽媽病了,我要回去看她。手機先放你這裏保管吧,你可以開機替我接收接收短信,沒關係的。”

因為揚的關係我和阿雅的關係逐漸尷尬,我哦了聲收過她的手機不再作聲。

揚在網絡上越來越紅,追捧他的粉絲團的陣容急劇擴大,揚在網上連載到一半的小說也被一家著名的出版社相中,以高首印量博得了揚的讚同。

我知道,他很快,就快成為一個有名的作家了,而我仍然庸碌。

大眾的輿論開始對揚的私生活針鋒相對起來,超乎想象得多的人都八卦地對他的女友是誰感興趣。年底的簽售會上媒體直直逼問揚女友之事,電視屏幕上揚尷尬的臉,我有點心驚,不知道他會不會說,也不知道他會說什麼。

群眾的力量是可怕的,一旦他們想要知道些什麼就必定會達到。揚個人的力量太單薄了,出版社的朋友也建議放風聲,也許反響好可以加劇書的熱賣。

我了解揚,他眼鏡下的心是龐大的,絕不是他表麵上看上去的那麼會輕易放棄,一旦有機遇,他就會抓住往上爬。

安慰自己他快出書了肯定很忙,一連好幾個星期,我都沒有敢去煩他,很久都沒有看到他的臉了。

再看到揚的臉已是半個月之後了,不是在我眼前,而是在屏幕上。

揚出席了個帶點八卦娛樂性質的訪談節目,看到這檔節目的時候我正在新天地附近閑逛。我望著巨型電視熒幕上揚熟悉的臉,感到很欣慰。我就一直站在屏幕下,周遭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節目進行到一半,那個漂亮的女主持突然神秘地說:“大家對青年作家揚的another是誰已經好奇很久了吧?今天本節目將獨家揭密!那麼揚,你的女朋友是誰呢?”

我的呼吸猝然停頓了一下。

揚帥氣地一笑道:“也許會讓大家失望了,我和她已經有來往很多年了,她是個普通的女孩子,並不是大家妄想的那種名人。不過緣分來了就一起了。”

揚粲然一笑,稍頓片刻用他囈語般的嗓音說:“她叫……上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