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而她又忘了回家。
她看到他寫到:我想我也應該離開了。我在原地停留地太久,對早已熟悉的建築和空氣感到厭惡。那些整日出現在我腦海裏的地方,讓我產生空前的冀望。就是現在這個時刻,天光未亮。我從黎明出發,朝著遠方流浪。
看他為自己寫的那首歌:
天總算黑下來了
我沉默的靈魂嗬
終於在快樂地歌唱
時光悄悄地坐在我的左手旁
一副溫柔而詭異的模樣
我在很深很深的夜裏彷徨
出走 沿著夢想流浪
夜風隨著香煙燃燒
我借著昏黃的燈光體會著瞬間的瘋狂
承載回憶和幻想的遠方
曾經 已經遺忘
我就這麼一直走著走著 雙眼渴望
我就這麼一直走著走著 盡頭荒涼
還有多久才會亮起天光
黑暗中思維迷失了方向
我在此岸 陰暗潮濕
夢在彼岸 燈火輝煌
不知道該從哪裏起航
我就這麼一直走著走著 帶上憂傷
我就這麼一直走著走著 朝著希望
洛洛聽到某處發出撕巾裂帛的聲音。思維被打亂,碎落一地。她想要慢慢拾起,卻發現它們全都變成了他的模樣。想象中的模樣。消瘦的身體,細碎的短發遮住眼瞼,落寞的神情,籠罩著一層幽藍色的寂寞的顏色。是的,寂寞。她猜。他習慣了一個人,躲在角落裏咀嚼交錯不暇的過往。
他是一個活在幻想裏的人。在那裏,他就是無所不能的王。
洛洛心疼了。他太過單純和固執,內心脆弱卻佯裝堅強。習慣黑夜的人,嗅覺和觸覺都變得敏銳。所以他更容易受到傷害,所以他更加小心地保護自己。隱藏和偽裝,他是一個優秀的易容師。
洛洛控製不住自己,在午夜爬起來給他寫信。
莫莫,或者莫莫王子:
我喜歡這樣稱呼你,希望你不會介意。
現在是01點15分,我再一次在淩晨醒來。我去廚房泡了一杯茉莉花茶,然後坐在書桌前給你寫信。這樣好像很傻,因為你根本不認識我。但這並沒有什麼,我們互相在黑夜裏陪伴,這就足夠了。不要恐慌,這是事實。
多次在很深的夜裏醒來,我怕我會做夢,夢到你一個人坐在角落裏哭泣。不要否認,你就是這麼脆弱的人。所以我不要睡覺,這樣心裏就隻有那份溫馨的思念了。我多希望能夠陪在你身邊,這樣在那個天光未亮的清晨,你就能帶著我去流浪了。
還有,信仰應該是藍色的,幽藍幽藍的,就像是寂寞的顏色。忽然心裏很難受,因為信仰是如此神聖,以至於不可觸及。你如此固執,注定勞此一生。
天這麼快就亮了。對不起,我又發呆了。就寫這麼多吧。
晚安。
By:洛洛
洛洛從未如此安穩地,沉溺在夢魘裏。
他笑了,於是櫻花璀璨綻放。
他哭了,於是世界天塌地陷。
四
雙七夕。
莫莫在這樣的日子裏竟會覺得無比恐慌。他一直一直的蒙頭睡覺,想把自己湮沒在岑寂的溫暖中。可是,可是,仿佛在突然間已經天光大亮。
在無奈中睜大眼睛,黑色的瞳孔灼灼閃爍著破碎的光芒。
他的手指緊握,骨節處啪啦啪啦響。在夢境中這個支離的城市下了場瓢潑大雨,雷聲轟鳴,呈現出壯觀而有些悲淒的情景。
在模糊的意識中,莫莫起身,打開郵箱。那一刻的宿命感特別強烈。那一刻他不是他,而是被命運操縱著的肢體。思想中有了個問號,他,開始奇怪,開始懷疑。莫莫從小就是個敏感的孩子。哪怕是沉浸在空白中的神經也會留下印記。
MP3裏的音樂連續地播放。是一首叫做《FOREVER AT YOUR FEET》的英文歌曲。安靜的女聲在夜裏訴說。口腔潮濕的在聽者的耳邊囈語。
她說,親愛,我將永遠追隨你。
雙七夕。
莫莫的聽力因長期塞耳塞而急劇下降。並且經常會出現類似火車輪子與鐵軌摩擦所發出的尖銳的令人顫抖的聲音。還會無緣無故的聽到死去的親人的呼喚。
沒有人知道,在平凡的黑夜裏,他承受著怎樣的壓力來過活。
但是,他聽到了,很清楚地聽到了,一個略微沙啞的女人的聲音,帶著疲憊與蒼涼,對自己說,莫莫,親愛,我將永遠追隨。真切到讓莫莫忽視了錯覺的存在。
他打開信箱。
看到一封陌生的信件孤獨的躺在箱底。像一張泛黃的老照片。署名:洛洛。
說不出的奇妙,他恍然覺得是自己認識了好久的人。或者,或者是上輩子的情人。莫莫這麼想道。
那是個喜歡自己文字的女子。
他回了信,隻有一句話:我寫的,隻是我自己。
莫莫把食指放在信件的左上角,刹那的溫馨。他好像感覺到了來自另個人的溫度。這是從沒有過的。屏幕上留下了錯綜複雜的指紋。
FOREVER AT YOUR FEET.
彼時花開,隔岸煙火。
瞬間蒼老的,是我們的莫名的感情。是寂寞的重組,孤獨的分散。
我看到了,你精致的麵容。
七夕快樂。
謝謝。快樂。
五
洛洛最終還是哭了出來。在那個大雨瓢潑的午夜。
她蜷縮在被單裏,低聲地啜泣。曾經,她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哭了,她以為自己已經成熟了變得很堅強很堅強了。但是,淚水卻如此真實地滑落,摔落在心底,碎成悲涼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