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說,胡雪岩麵子上掛不住,林子祥也發覺自己在無意中弄成一個僵局,隻好繼續打官腔:“你不會問一問是啥東西。”
“我問過了,那位烏先生結結巴巴說不出來。”
見此光景,胡雪岩暗暗歎氣。他知道林子祥的本意是要表明他在他心目
中,尊敬絲毫不減,但形禁勢恪,今非昔比,要幫他的忙,隻有在暗中調護,林子祥將差人喚進來問話,便是一誤,而開口便打官腔,更是大錯特錯,事到如今,再任令他們爭辯下去,不僅於事無補,而且越來越僵,麵子上會弄得很難看。
轉念到此,他以調人的口吻說道:“四老爺,你不要怪他,他也是忠於職守,並沒有錯。那皮包裏是我送我朋友的幾方端硯,不過也不必去說他了,讓我的朋友空手回去好了。”
“不要緊,不要緊!”林子祥說:“幾方端硯算啥,讓令友帶回去。”
胡雪岩心想,如果公然讓烏先生將那未經查看的皮包帶出去,那差人心裏一定不服,風聲傳出去,不僅林子祥會有麻煩,連德馨亦有不便,而劉秉璋說不定采取更嚴厲的措施,麵子難看且不說,影響到清理的全局,所失更大。
因此,他斷然地答一聲:“不必!公事公辦,大家不錯。”隨即吩咐聽差:“你去把烏先生的皮包拎進去。”
林子祥老大過意不會,“令友烏先生在哪裏?”他說:“我來替他賠個不是。”
對這一點,胡雪岩倒是不反對,“應該我來賠。”說著,也出了花廳。
林子祥跟在後麵,走近側門,不見烏先生的蹤影,問起來才知道已回到百獅樓樓下了。
結果還是將烏先生請了出來,林子祥再三致歉以後,方始辭去。
麵子是有了,裏子卻丟掉了。烏先生一再引咎自責,自嘲是“賊膽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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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螄太太連番遭受挫折,神情沮喪。胡雪岩看在眼中,痛在心裏,而且還有件事,不能不說,躊躇再四,方始出口。
“還要湊點錢給仁和縣。快過年了,仁和縣還想添設幾座粥廠,林子祥同我說,縣裏要我幫忙,我已經答應他了。”
螺螄太太先不作聲,過了一會才問:“要多少?”
“他要我捐一箱銀子。我想……”
“慢點!”螺螄太太打斷他的話問:“他說啥?‘一箱銀子’?”
“不錯,他是說一箱銀子。”
“箱子有大有小,一箱是多少呢?”
“是啊!”胡雪岩說:“當時我也覺得他的話很怪。”
“大先生。”一直未曾開口的烏先生說:“請你把當時的情形,說一遍看。”
“我來想想看。”
胡雪岩思索當時交談的經過,將記得起來的情形,都說了出來。一麵回想,一麵已漸有領悟。
“莫非他在‘豁翎子’?”烏先生說。“豁翎子”是杭州俗語,暗示之意。
暗示什麼呢?螺螄太太明白了,“現在也還來得及。”她說:“趁早把林四老爺請了回來,請烏先生同他談,打開天窗說亮話好了。”
烏先生不作聲,隻看著胡雪岩,等候他的決定,而胡雪岩卻隻是搖頭。
“事情未見得有那麼容易。箱子抬出去,中間要有一個地方能夠耽擱,把東西掉包掉出來,做得不妥當,會闖大禍。”他停了一下,頓一頓足說:“算了!一切都是命。”
這句話等於在瀕臨絕望深淵的螺螄太太身後,重重地推了一把,也仿佛將她微若遊絲的一線生機,操刀一割。從那一刻開始,她的神思開始有些恍惚了,但隻有一件事,也是對一個人的記憶是清楚的,那就是朱寶如的老婆。
“阿雲,”她說:“佛爭一柱香,人爭一口氣,一口氣咽不下,艮在喉嚨口,我會發瘋。我隻有想到一件事,心裏比較好過些,我要叫起黑心吞沒我活命的東西,還狠得下去,到巡撫衙門去告密的人,一輩子會怕我。”
阿雲愕然,“怕點啥?”她怯怯地問。
“怕我到閻羅大王那裏告狀告準了,無常鬼會來捉她。”
“太太,你,”阿雲急得流眼淚,“你莫非要尋死?”
螺螄太太不作聲,慢慢地閉上眼,嘴角掛著微笑,安詳地睡著了。
這一睡再沒有醒了。事後檢查,從廣濟醫院梅藤更醫生那裏取來的一小瓶安神藥,隻剩了空瓶子了。
後記寫完《燈火樓台》最後一章,真有如釋重負之感。《胡雪岩》、《紅頂商人》等作自連載未幾,即謬承讀者獎飾有加;單行本出版後,行銷遍及世界各地的華人社會;甚至還有許多外國讀者,他們不識中文,特為請他們的中國朋友講解。但說來讓我有些啼笑皆非,這些外國讀者是想從拙作中,學得胡雪岩的經商技巧;實力始料所不及。
《胡雪岩》三部曲的寫作過程,跟小女的年齡相仿佛。在這十餘年之間,台灣經濟發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