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會盟踐土(2 / 3)

鬥穀於菟長歎一聲,閉目而逝。

不久,蒍呂臣也死了。楚成王追念鬥穀於菟之功,拜鬥班為令尹,鬥越椒為司馬,蒍賈為工正。

晉文公打敗楚國軍隊後,移屯於大寨。寨中所遺糧草甚廣,足夠晉、齊、秦聯軍吃上三月,三軍一邊吃著楚軍糧食,一邊調侃道:“成得臣,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糧草官,應該給他記上一功。”

在調侃的同時,他們並沒忘記這一次戰役的最高統帥——晉文公,紛紛湧至大寨,北麵稱賀。

晉文公不但不喜,反有憂色。

諸將道:“主公勝敵而憂,為什麼?”

文公道:“子玉非為出人下者,勝不可恃,能不擔憂嗎?”

國歸父、小子憗等見晉文公勝而不驕,愈發敬服,辭歸之時,文公以繳獲的軍需財物的一半相贈。齊、秦之師念笑而去。

公孫固見齊、秦之師已去,也帶兵回歸本國,宋成公自遣使拜謝齊、秦,所許之重物寶器,自是不能少的。

送走了宋使,晉文公向先軫問道:“祁瞞今在何處?”

先軫奏道:“囚於後營。”

晉文公道:“押入大寨。”

祁瞞原本是一又矮又胖的漢子,十幾日未見,竟然瘦了一大圈兒,文公險些兒不認識了。

“你可知罪?”晉文公盯了祁瞞許久方道。

祁瞞嚅聲回道:“臣知罪。”

晉文公道:“若非上下二軍先勝,晉軍非毀在你的手上不可!”

祁瞞無言以對。

晉文公回過頭來對趙衰說道:“祁瞞不從軍令,險些毀了晉軍,該當何罪?”

趙衰鏗聲回道:“罪該當誅。”

晉文公向祁瞞問道:“趙司馬的話,卿聽到了沒有?”

祁瞞回道:“聽到了。”

晉文公道:“卿既然聽到了,還有何話可說?”

祁瞞泣道:“臣雖罪該當誅,但臣曾有迎立之功。臣別無他求,臣有一母,年屆七旬;還有一子,尚在繈褓之中,能不能寬限罪臣幾日?讓罪臣見一見老母和犬子,死而無憾!”

晉文公道:“可。”遂押祁瞞上路。

大軍行至南河,哨馬稟告:“河下船隻,尚未齊備。”

文公驚問道:“楚、晉未曾開戰,寡人已遣舟之僑前來備船,為何至今未備?快喚舟之僑來!”

哨馬回道:“舟將軍不在軍中。”

文公道:“他去了哪裏?”

哨馬回道:“聽說舟將軍愛妻患病,回國省親去了。”

文公將禦案啪地一拍:“大膽!”

其實,此事也不全怪舟之僑。

舟之僑乃虢國降將,事晉已久,滿望重用立功,卻差他南河拘集船隻,心中不平,恰好接得家報,其妻在家病重,僑料晉、楚勢力相當,沒有三五個月結束不了戰鬥,因此暫且回國觀視。不想夏四月戊辰,師至城濮,己已交戰,便大敗楚師,休兵七日,便起兵返晉,前後不過十三日,晉文公便至河下,遂誤了濟河之事。

晉文公見舟之僑擅自回國省親,誤了濟河之事,衝衝大怒:“難道沒有你舟之僑,我便回不了晉國麼?”下令軍士,四下搜捕民船。

先軫慌忙諫阻道:“不可,萬萬不可!南河百姓,聞吾敗楚,誰不震恐?若使搜捕,必然逃匿。不若出令以厚賞募之。”

文公道:“善。”遂出令一道:“凡有百姓,獻船一艘,來渡晉軍者,賞銀二兩。”

百姓聞令,競相獻船,多達一百餘艘。不及一日,晉軍盡渡。

渡河之時,文公與趙衰同乘一船,將達彼岸,文公謂趙衰曰:“曹、衛之恥已雪矣,惟鄭仇未報,怎麼辦!”

趙衰對曰:“君不妨兵發鄭國,還怕鄭仇不報麼?”

文公曰:“好!”遂傳令移兵鄭國。

行不數日,遙見一隊車馬,簇擁著一位貴人,從東而來。前隊欒枝迎住問:“來者何人?”

答曰:“吾乃周天子之卿士王子虎也。聞晉侯伐楚得勝,使中國得安,故天子親駕鑾輿,來犒三軍,先令虎來報知。”

欒枝還報文公。

文公問於群臣曰:“天子前來犒軍與伐鄭孰重?”

群臣齊曰:“當然是天子重了!”

文公複問曰:“天子前來犒軍,道路之間,如何行禮?”

趙衰曰:“此去衡雍不遠,有地名踐土,其地寬平,可連夜在那裏建造王宮,然後主公引列國諸侯迎駕,方不失禮。”

文公曰:“善。”遂迎王子虎入帳,約以六月丁未日,於踐土候周天子之駕。

送走了王子虎,晉文公率領大軍望衡雍而進。途中又遇車馬一隊,欒枝迎而問之,乃是鄭國大夫子人九,恐晉兵來討其罪,奉鄭文公之命,前來求和。

欒枝還報文公,文公拒之不見,怒曰:“鄭聞楚敗而懼,非出本心,寡人等朝覲完周王之後,當親率大軍,直搗鄭都。”

趙衰勸曰:“自我出軍以來,逐衛君,執曹君,敗楚師,兵威已大震,鄭是真怕了。鄭既遣使求和,主公當允之。不勞吾師而得一國,何樂而不為?如其心懷二誌,姑休息數月,討之未晚。”

文公沉思一會兒說道:“誠如司馬之言,那就允他求和。”

子人九還報鄭文公,鄭文公大喜,親至衡雍,獻粟三萬石、帛一千匹,還一再向晉文公謝罪,雙方歃血訂好,時周襄王二十年,五月初九。

雙方既已定盟,少不得設宴慶賀。宴間,談及成得臣,鄭文公為了討好晉文公,貶之曰:“子玉乃一介武夫,硬要抗拒上國之兵,不敗沒有天理!”

晉文公曰:“勝敗乃兵家常事,子玉雖敗,仍不失為一代梟雄,我大晉的強敵!”

轉麵對先軫說道:“下次若與子玉再戰,怕是沒有城濮這麼好的運氣了!”

鄭文公笑曰:“賢君勿憂,子玉早已魂歸九霄,再也無機會與貴國對陣了。”

晉文公驚問道:“子玉死了?”

鄭文公回道:“死了。”遂將自殺的經過,仔細講了一遍。

晉文公歎息良久。

送走鄭文公,晉文公一臉興奮地對諸臣說道:“寡人今日特別高興。”

諸臣笑應道:“主公未動一刀一槍,而得一國,當然應該高興了!”

晉文公道:“吾今日不喜得鄭,喜楚之失子玉也。子玉死,餘人不足慮,諸卿可高枕而臥了!喝,再喝,喝它個一醉方休!”命禦廚重整酒宴,直喝到申時方散。

第二天,晉文公召狐毛、狐偃進帳,問曰:“王宮建得如何?”

狐毛、狐偃回曰:“托主公洪福,已經依明堂之製建成。”

晉文公喜曰:“看看去。”這一看便是半日,回得大帳,晉文公仍是興奮不已,揮毫作《明堂賦》一首以紀之:

赫赫明堂,居國之陽。嵬峨峙立,鎮壓殊方。所以施一人之政令,朝萬國之侯王。麵室有三,總數惟九。間太廟於正位,處太室於中霤;啟閉乎三十六戶,羅列乎七十二牖。左個右個,為季孟之交分;上圓下方,法天地之奇偶。及夫諸位散設,三公最崇。當中階而列位,與群臣而不同。諸侯東階之東,西麵而北上;諸伯西階之西,東麵而相向;諸子應門之東而鵠立,諸男應門之西而鶴望。戎夷金木之戶外,蠻狄水火而位配。九采外屏之右以成列,四塞外屏之左而遙對。朱幹玉戚,林聳以相參;龍旗豹韜,抑揚而相錯。肅肅沉沉,巒崇壑深。煙收而卿士齊列,日出而天顏始臨。戴冕旒以當軒,見八之稽顙;負斧扆而南麵,知萬國之歸心。

賦成,全軍誦之。為此,先軫還在全軍進行了一場誦賦大賽,晉文公不隻光臨,還為優勝者頒發了獎品——黃金十兩。

王宮既成,依晉文公之意,又別建館舍數處,晝夜施工。

與此同時,傳檄列國:“俱要於六月朔日,到踐土相聚。”屆時,宋成公王臣,齊昭公潘,俱係舊好;鄭文公捷,是新附之國,率先來赴。其他如魯僖公申,與楚通好;陳穆公款,蔡莊公甲午,與楚連兵抗晉——都是楚黨,怕晉來討,亦來赴會。邾、莒小國,牆頭之草,自不必說。惟許僖公業,事楚最久,不願從晉。秦穆公任好,雖與晉合,從未與中原之國會盟,遲疑不至。衛成公鄭,出在襄牛;曹共公襄,見拘五鹿,晉文公曾許以複國,尚未明赦,不能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