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勃鞮告變(1 / 3)

十七、勃鞮告變

勃鞮入宮,見了晉文公,並不謝罪,反雙手抱拳道:“恭賀主公!”

呂飴甥、郤芮不曾殺得重耳,早已著慌,聽了勃鞮的話,也不及多想,率領徒眾,殺出朝門。

勃鞮將呂、郤二賊騙至秦國,文公曆數其罪,喝令斬首。

門官乃一新人,見勃鞮求見,誤把他當做了魏犨。你別說,那勃鞮真有幾分和魏犨相像呢?那個頭,那臉盤,就連那走路的姿勢,也如出一轍。

狐偃聞聽“魏犨”求見,忙道了一聲“請”字。及至勃鞮來到跟前,方才大吃一驚。

他噌的一聲跳了起來,戟手指道:“你難道要來行刺老夫不成?”

勃鞮笑曰:“別緊張,在下不是來行刺的,在下有事求您。”

狐偃重新坐了下去。

勃鞮沒等他讓,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對麵。

狐偃很不友好地問道:“你找老夫有何貴幹?”

勃鞮曰:“在下欲見新君,求國舅煩為引進耳!”

狐偃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不可,不可!你兩度追殺新君,新君對你恨之入骨,你還是遠避的好,莫要自去尋死!”

勃鞮信心十足道:“新君不會殺我。”

狐偃道:“為什麼?”

勃鞮曰:“在下此次麵見新君,一來欲救社稷,二來欲救國君,他為什麼殺我?”

狐偃見他說得神乎,改容問道:“你見新君到底有什麼事情,能不能先告訴老夫一聲?”

勃鞮曰:“此事幹係重大,必須麵見新君,方可言之。”

狐偃重新將勃鞮審視一遍,覺著他不像在撒謊。就是他別有所圖,兩手空空,自己卻帶著寶劍,又有眾侍衛護駕,想來他也傷不了主公一根毫毛!

“好,老夫這就帶你去麵見新君。”

狐偃在前,勃鞮在後,二人來至晉宮門首。守宮衛士見是國舅到了,忙上前施禮問安。

狐偃曰:“不必多禮,老夫欲麵見主公,請行個方便。”

衛士將宮門打開,右手前伸,做邀客之狀:“請!”

勃鞮欲要跟進,狐偃伸手止之:“你先在這裏暫留片刻,待老夫見過主公再說。”

晉文公正靠在榻上看書,聞聽國舅到了,趿著鞋迎了出來:“舅父連夜至此,想必有什麼大事要說?”

狐偃道:“勃鞮向老臣言道,他有機密事相告,可救社稷,老夫把他帶來了。”

文公笑曰:“舅父糊塗,勃鞮乃一罪人,他有何能,救孤家之社稷?況且,孤自即位以來,國泰民安,萬民稱頌,大晉之社稷穩如泰山,他救的什麼?他說他能救社稷,乃是托言,想托舅父之麵討饒罷了。”

狐偃曰:“老臣自信,老臣這眼不拙,老臣覺著那勃鞮不像是在撒謊。”

文公曰:“他就是沒有撒謊,孤也不願相見,聽他絮叨!”

狐偃曰:“‘芻蕘之言,聖人擇焉。’主公新立,正宜捐棄小忿,廣納忠告,不可拒之。”

文公臉一沉道:“孤實在不願意見他,舅父不必再勸。”

狐偃討了個沒趣,起身告辭。前行不過百步,近侍追了出來,狐偃還道是文公反悔了,召他回去呢!滿麵喜悅道:“主公可是要召見勃鞮?”

近侍道:“非也。”

狐偃道:“主公既然不願意召見勃鞮,派你追趕老夫何為?”

近侍道:“小人非是追趕國舅,乃是奉了主公旨意,前去宮門責備勃鞮。”

狐偃無語。

二人腳跟腳來到宮門,近侍衝著勃鞮大聲問道:“你可是勃鞮?”

勃鞮躬身回道:“小人便是。”

近侍道:“主公有語,你給我聽著:‘你斬寡人之袂,此衣猶在,寡人每一見之寒心。你又至翟行刺寡人,夷吾限你三日起身,你次日即行,幸我天命見祐,不遭毒手。今寡人入國,你有何麵目來見?可速逃遁,遲則提你交付有司處置!’”

勃鞮嗬嗬大笑曰:“主公在外奔走十幾年,世情尚未熟透耶?先君獻公,與君父子;惠公則君之弟也。父仇其子,弟仇其兄,況勃鞮乎?勃鞮,小臣也,那時隻知有獻、惠,不知有君哉?昔齊國為亂,國君為人所弑,先君有二子,一名公子糾,一名公子小白,都來爭國君之位。公子糾之師,曰管仲,用箭射殺公子小白,中其鉤。小白詐死,方躲過一難,其後為君,為齊桓公。對於箭射代鉤之事,不僅不怨,反拜管仲為相,終成天下霸主。桓公若是牢記射鉤之怨,必失管仲。管仲若失,哪來盟主之業?主公亦然。今夜若是不見勃鞮,對勃鞮毫發無損,而他則要大禍臨頭了!”

說畢,拔腳欲走。

狐偃忙道:“壯士止步,壯士再稍候片刻,待老夫二次麵諫主公,他若是還不肯見汝,老夫便棄官為民,與壯士一道,浪跡天涯。”

聽了這話,勃鞮甚為感動,深作一揖道:“勃鞮不走,勃鞮聽國舅的。”

見狐偃折了回來,晉文公滿麵不悅道:“舅父若是為著勃鞮而來,請免開尊口。”

一句話,把狐偃弄了個倒噎氣。好在他的腦瓜還算機靈,立馬來個隨機應變,搖手說道:“非也,老臣乃是向您辭行的。”

文公大驚道:“孤正要大封功臣,與舅父同享富貴,緣何又要辭行?”

狐偃道:“主公在臣眼中,就是當今的齊桓公,可您不願作齊桓公,臣倒想作鮑叔牙,您也不讓,這是其一;其二,您未曾為君之前,何等的胸懷?在齊,主公貪戀溫柔之鄉,臣等乘醉出主公於齊,您竟從之。渡河之時,您要壺叔將壞籩殘豆一概拋棄,經臣一勸,當即收回,視作國寶。如今勃鞮冒著生命危險前來進諫,您不見也罷,反遣使將他責辱一頓……”

文公到底是一明君,也合該有霸主之命,未等狐偃把話說完,便道:“舅父不要說了,孤知錯了!孤這就召見勃鞮。”

勃鞮入宮,並不謝罪,反雙手抱拳道:“恭賀主公!”

文公陰著臉道:“寡人即位久矣,你今日方來稱賀,不覺得太晚了嗎?”

勃鞮曰:“君雖即位,未足賀也。得勃鞮,此位方穩,乃可賀耳!”

文公曰:“你的話有些古怪,還請明示。”

勃鞮掃了眾侍衛一眼,欲言又止。

文公會意,將眾侍衛盡皆屏退,隻留狐偃一人。當然,狐偃不是侍衛。

勃鞮見侍衛已退,方才說道:“呂飴甥、郤芮自忖非主公親信,又見主公裁汰冗員,心中恐懼,決計造反,今其黨布滿城中。二賊又回封地聚兵,定於二月晦日,焚燒宮室,弑主公另立新君。”

這一番話,說得文公麵如土色。

他也想到了鎮壓,但軍權不在他的手中,將軍們全是晉懷公所封,不聽他的指揮,他能指揮動的就是欒盾率領的那一千多號人馬和二百輛戰車。

難道就這樣束手就擒不成?

他的心實在不甘。

要知道經過十九年的流浪,吃了多少苦頭,才換來今日這把交椅。

狐偃的腦袋也沒閑著,文公想到的,他也想到了。

“去秦搬兵怎樣?秦君既然立了重耳,不會坐視不理!”想到這,狐偃二目為之一亮。

文公也想到了去秦搬兵,但屈指一數,距二月晦日,也不過七八天時間,就是騎快馬也來不及了!

勃鞮竟像他二人肚中的蛔蟲,諫言道:“去秦搬兵是有些來不及了,隻要主公在,便是青山在。隻要青山在,還怕沒柴燒?以小臣愚見,主公不若與狐國舅於今夜微服出城,去秦搬兵,一來可脫晦日之禍,二來可以搬兵平亂。至於那些宮室,燒了還可再建,不能因小失大。小臣呢,本應與狐國舅一塊兒護駕。但小臣如果這麼一走,怕引起二賊猜忌,不知又要生出什麼事端來?故而,小臣請求留下,一來穩定二賊之心,二來也好為主公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