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禦賜金匾(2 / 3)

他的母親齊薑,不隻有些風流,還有些心機呢,連晉獻公也對她敬愛有加。

齊薑不比狐源和狐豔,她不隻貌美,還大有來頭。

她是赫赫有名的霸主齊桓公之幼女。晉武公,也就是晉獻公他爹,暮年之時,為討好齊霸主,備了一份厚禮,遣士蒍去齊國求婚,竟然允了。

齊薑嫁到晉國,雖說貴為夫人,但麵對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無論如何是笑不出來的。晉獻公,不,那時他還未曾即位,不能稱公,隻能稱作世子。世子雖為嫡出,但不是長子,他還有六個哥哥,十一個弟弟,都在窺窬著他的世子之位,且是其母已死,父親改立了新的夫人。嚴格說來,他已不再是嫡出了,他感到了威脅。一來為了固位,二來也有些貪戀齊薑之美色,他便拚命地巴結、討好齊薑。齊薑在晉,伴著一個將死之人,整日悶悶不樂,忽見有人向自己問寒問暖,百般討好,心中很是受用,加之這人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且又風流倜儻,如何不喜?於是,你來我往,未及三月,便有了床笫之歡。十月懷胎,生下一子,寄養於民間一申姓之家,取名申生。

某一日,二人盡歡之後,齊薑依偎著晉獻公身子,嬌滴滴地說道:“妾有兩件事求您,您肯不肯答應?”

獻公伸手攬住她的玉頸說道:“你說吧,隻要我辦得到。”

齊薑道:“老頭子的病一天比一天重,怕是活不過五月了。五月一過,您便是國君了,您一做國君,首要之事便是立夫人,您敢不敢立妾?”

獻公道:“我敢。”

齊薑道:“賈姬呢?”

獻公道:“我這幾天就想辦法把她除掉。”

齊薑翻身趴在他身上,親了一個響嘴道:“您沒有讓妾白愛一場。”

獻公將齊薑翻到身下,又一番雲雨之後,喘著氣問道:“你不是有兩件事嗎,如今說了一件,還有一件呢?”

齊薑道:“再一件事就是申生,申生可是您的親骨肉,您貴為國君,妾貴為夫人,這世子理所當然地要立申生了。”

獻公道:“這個我知道。”

“知道就好。”齊薑嘻嘻一笑,二次爬上了獻公的肚皮。

果如齊薑所料,未出五月,武公一命嗚呼,世子做了國君,是為晉獻公。

晉獻公倒也是一個情種,不顧大臣們的反對,一上任便毒死了賈妃,立齊薑為夫人,申生為世子。

齊薑已經七八年沒有懷孕了,立了夫人的當年,竟然又懷上一胎,產下一女,取名伯姬。這樣一來,她兒女雙全,如何不喜,真像吃了喜梅一般,連睡覺都笑出聲來。

有道是樂極生悲,產下伯姬之後,未及半年,齊薑忽然得了一種怪病,風一吹便咳嗽,一咳嗽便咯血,一咯便是大半碗。

身體每況愈下,而重耳、夷吾的聲望卻越來越高,大有取代世子之意,齊薑能不懼嗎?她反反複複地開導申生,要他也做幾件露臉的事兒,怎奈申生是個老實孩子,不想刻意去做。

老天爺不欺老實人,甚而會有意無意地去幫助老實人。

這一日,晉獻公的肚子突然疼了起來,疼得他昏迷過去,自此之後一個月總要疼上兩次,每一次犯病,申生總要守候在他身邊,侍奉他吃,侍奉他喝,還為他擦屎端尿。

申生不知聽誰說哪吒廟裏的哪吒很靈,便抽空去了一趟。依照道士的指點,在竹簡上刻下這麼一段話:“我叫申生,今年十三歲,生於丙寅年丁醜日,因父病特來求告上神,把父親的病移到我的身上。上神如果答應了我的請求,我給您重蓋廟宇,重塑金身。”

刻好之後,埋到哪吒腳下。

吃晚飯時,申生隨口把這件事說給了齊薑。

齊薑聽了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等睡了一夜,齊薑來了點子,尋了一塊竹簡,用刀在上麵刻上這麼一句話:“昨日,世子申生去哪吒廟燒香,他要乃父速死。”

刻好之後,遣心腹女婢置於宮門內一個顯眼的位置。

巡宮武士拾到竹簡後,立馬呈給晉獻公,把個獻公氣得暴跳如雷,當即將申生召到跟前,破口大罵道:“你個小畜生,爹哪點對不住你,你竟要詛咒爹爹早死,來人,把他拉下去重打五十皮鞭,削去世子之位!”

申生又驚又怕,又感到滿腹委屈,哭著說道:“爹爹,孩兒再不識理,也知孝敬雙親,乃是人生第一要務,豈能詛咒於您!”

獻公把竹簡朝堂下猛地一摜,冷笑一聲道:“畜生,你自己拿去看吧!”

申生雙手撿起竹簡,隻這麼掃了一眼,便明白了,遂大聲呼道:“爹爹,冤枉,孩兒冤枉呀!”遂將去哪吒廟燒香許願之事如實講了一遍。

獻公將信將疑,命士蒍押著申生,來到哪吒廟中,起出了那個竹簡,獻公方知冤枉了申生,滿麵愧疚道:“生兒,爹不該聽信讒言,爹屈了你的一片好心,爹對不住你。”

通過這件事,申生也算露了大臉,朝廷上下,都知道他是一個大孝子。

這一露不打緊,接二連三的露臉事都讓他給碰上了。

庚午月辛未日,申生去南市閑逛,看見人市上站了二十幾個人,內中有八個頭上還插著草標,三個男的,五個女的,那個最小的女孩約有五六歲,眼睛都哭紅了,一邊哭一邊拉著一個男人的手,來回晃著哀泣道:“爹爹,您別賣我,我保證這一輩子都聽您的話,再也不惹媽媽生氣了,還天天去野外給您拾柴,拾不滿一籮頭就不吃飯。”

男人的眼圈也有些泛紅,嚎的一聲哭道:“閨女,爹知道你是一個好閨女,可不賣你,爹拿什麼去還王八老虎的債呀?”

這一哭,把申生的心給哭軟了,走上前去,施了一禮問道:“大叔,你欠王八老虎多少錢?”

男人見他麵色紅潤,衣服鮮亮,不敢怠慢,忙還了一禮道:“小人欠王八老虎十兩銀子。”

申生道:“不就十兩銀子麼,我給你。”

男人似信非信道:“您給我十兩銀子?”

申生點了點頭道:“正是。不過,我來問你,我給你十兩銀子之後,這小女孩你還賣不賣呀?”

男人連聲道:“不賣了,不賣了。”

申生伸手入懷,摸出兩錠銀子遞給男人。男人慌忙爬下給他磕頭,磕了一個之後,忽然想起了閨女:“閨女,快跪下,快!”

父女二人給申生足足磕了十二個響頭。

這一磕不打緊,插草標的和沒插草標的全都跑了過來,下餃子般地跪了一地。這個說,公子,您行行好吧,我才欠了王八老虎八兩銀子;那個說,小善人,我娘死了,無錢殯葬,不得不自賣自身,五兩銀子足矣。……

杜原款知道申生心善,正要設法將他勸走,申生奶聲奶氣地說道:“我今天是出來玩的,沒有多帶錢。”

他指了指那七個頭插草標的男男女女說道:“你們都隨我來,我一人給你們發十兩銀子。”

這一發便是七十兩,加上送給小女孩的,一共是八十兩。

八十兩銀子買來個“小善人”的綽號。

水漲船高,三個兒子出了名,晉獻公也跟著有了名,周天子賜其金匾一塊,上書著四個大字:“教子有方。”

這一賜把晉獻公給高興壞了,置宴公府,請來了齊薑、狐源、狐豔並世子和他的兩個哥哥,歡宴了一個多時辰,望著三個兒子,晉獻公捋著胡子,哈哈大笑道:“社稷之福呀!”

也許是齊薑大限已到,也許是不再擔心有人窺窬世子之位,齊薑走了。走之前躺在晉獻公懷中,千叮嚀萬囑咐道:“申生,您早已立為世子,此恩妾沒齒難忘。妾最放心不下的是伯姬,她才五歲,小小年紀便失去了母親,沒娘的孩子沒人疼啊!”說罷,大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