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離不開胡同,胡同離不開四合院。北京的胡同和四合院是通著的,連著的,它們相映成趣,相依為命,誰也離不開誰。北京的胡同和四合院很像是一串大冰糖葫蘆,胡同就是中間的那根竹芊子,四合院就是穿在竹芊子上飽蘸冰糖、晶瑩剔透的各類果品,看著就讓你饞涎欲滴,更別說入口的美妙了。當你步行或騎著自行車,悠然穿梭在胡同中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地望向那一座座親切地敞開著的四合院的大門,總會不由自主地希望看到裏麵透出的別樣院景和春色。
北京的胡同像網一樣連通著京城各地。胡同一般都是橫平豎直的,或東西向,或南北向,規規整整。也有斜的,但極少。所以整天穿行在胡同裏的老北京人,東、南、西、北的方向感特別強,為人指路時,總愛給人指方向,比如告訴你:“您往東走,往南一拐,路西的第二條胡同就是。”結果說得不明方向的外地人暈頭轉向。
但對於自小生活在四合院裏的北京人來說,胡同真是有極大的好處。你如果要去一個地方,隻要知道方向,你就奔那個方向,在胡同裏穿就是了,穿了這條穿那條,隻要不走進“此巷不通行”的死胡同,就一定能走到。就像魚兒在水中的石罅中遊,真是快哉,快哉!
胡同是由一座座毗連在一起的四合院建成的,在胡同裏你會看到一個個四合院的大門。有人研究過四合院大門的位置,認為四合院的大門開在院子的東南角,其實並不盡然。如果是坐北朝南的四合院,大門一般開在院子的東南角;而對麵,門朝北的四合院,大門則一般是開在院子的西北角。如果是門朝東的四合院,大門一般開在院子的東南角;而門朝西的呢,大門則一般是開在院子的西北角。據說這規矩是從風水上來的。
四合院的大門為兩扇厚重的木門,多漆成紅色或黑色,莊重而又典雅。有的大門上還有對聯,從容地透出主人的身份或崇尚。我上小學的時候,很喜歡看上學沿路大門上的對聯,幾家字全認識的,就背下來了。有一家黑色的大門上,漆著兩道紅色的條幅,上麵寫著“忠厚傳家久,詩書繼世長”,看來主人很可能是書香門第。還有一家的門上寫著“芝蘭君子性,鬆柏古人心”,可以看出主人對修身養性的陶然。另一家較為巍峨的大門上,寫著“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茂盛達三江”,主人一定是位財運亨通的商人了。
北京的四合院具有含蓄的性格和曲徑通幽的情趣,每天從早到晚大門雖然都親切、好客地向胡同,向左鄰右舍,向路人敞開著,但是你若想看到裏麵的院景、房舍,那是不大可能的,因為每個大門裏麵,大多會有一道或刷得粉白或為青灰的影壁牆,轉過影壁牆,才能看到院子呢,如果站在大門口就能將院子盡收眼底,那就不是北京的四合院了,北京人從來不那樣直白,而是喜歡將美含蓄地掩映在曲徑通幽處。
北京人愛花,愛樹。院子裏多種槐、榆、桃、棗、丁香、海棠、香椿等等。魯迅故居的前院有兩棵丁香,後院:一棵是棗樹,另一棵還是棗樹。梅蘭芳故居正院有兩棵海棠,前幾天去那裏流連,見滿樹的海棠映紅了半個院子。田漢故居的前院有一棵大棗樹,每年春末,真是風吹棗花滿院香。
我家的四合院裏有一棵槐樹,一棵榆樹,一棵棗樹,一棵桃樹,還有兩棵香椿。春天,乍暖還寒時候,采一把桃花插在瓶子裏,會讓你心裏癢癢地高興好幾天。想吃嗎?有香椿呢,在竹竿子上綁個鉤子,從樹上,鉤。於是一朵朵香椿芽鮮鮮地落在地上,你的餐桌上就有了香椿炒雞蛋、香椿拌豆腐等等的時令佳肴。四月,那是林徽因眼裏最美的“人間四月天”啊,從鄰家采一把丁香插在瓶子裏,白的,紫的,在清清的花香裏,看著它,就會讓你蕩氣回腸。
能夠沐浴在大自然中,四合院有著得天獨厚的條件,能夠聽風、聽雨,更是一種特殊的享受。那“潤物細無聲”的牛毛細雨,“簾外雨潺潺”的淅淅瀝瀝的小雨,“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的急風暴雨,“大雨落幽燕”的傾盆大雨,那打在屋頂上的雨聲,打在花枝上的雨聲,打在荷葉上的雨聲,打在地麵上的雨聲,無不給人以特殊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