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4章 飄向空中的樹葉(1)(2 / 3)

關山林聽了烏雲的傳達,臉色不好看,先不說話,悶了半天,後來開口道,共產黨也有瞎眼的時候。

烏雲說,也不能指責湘陽,那個副廳長本來就有問題。

關山林瞪眼道,魏延不能用,鄧艾就能用嗎?一樣不是好東西!

烏雲說,孩子要求上進,也許方式方法上有問題,但要求上進總是沒錯的。再說,現在時代不同了,世界觀價值觀有了很大變化,我們不能拿我們那套標準來衡量現在人的思想行為。

關山林發作道,世道不同了,道德良知還在不在?忠誠正義還在不在?光明磊落還在不在?共產黨的骨頭還在不在?

關山林的嗓門兒大,把值班的醫生和護士都引來了,推開門進來看出了什麼事兒。烏雲解釋了一番,把醫生護士送出門,門關上,看和關山林說不通,也不想把他血壓又氣出什麼差錯來,就息事寧人地說,好了好了,咱們不談湘陽的事,他也是三十五歲的人了,你三十五歲時當旅長,帶兵打仗,也沒父母管著你。我們也不管他,我們讀我們的書。

烏雲說罷,就拿出一冊阿瑟?因佩拉托雷寫的《太平洋戰爭》來,準備為關山林讀書,人在床邊坐好了,書翻到頭一天讀到的那一頁,正打算讀,發覺有什麼不對,放下書看關山林。關山林呆呆地,直著眼在那裏犯著愣。

烏雲問,你怎麼了?

關山林奇怪地笑了一下,說,你說三十五歲,我是那一年娶了你的呢。

烏雲被關山林那麼一說,心裏一咯噔,也愣了,想,可不是嗎,可不是三十五嗎,可不是那一年嗎。烏雲這麼想著,人下意識地往床邊靠了靠,窗邊一縷陽光,就照在她身上了。

這是他們每日的功課。自從關山林眼底出血後,烏雲就禁止他讀書,一定得等他眼疾痊愈後才可以重溫功課。關山林先憋了幾天,實在憋不住,就嚷著抗議,說烏雲是納粹專製,還威脅說要絕食。烏雲自然要鐵定地堅持原則,同時又知道關山林不是威脅人的人,他說什麼,是一定會照說過的去做,比如抗議,比如絕食。烏雲就選擇了一個折中的辦法,由她讀給關山林聽,關山林若有什麼心得,也由她代為在書上做眉批,隻是時間上不能打持久戰,每天隻讀兩小時,剩下的時間由關山林在心裏做讀書思考,算是一種功課。關山林是滾下坡的老虎,吼兩聲行,抗議和絕食也行,真要要求全部的理想權利,自己也知道做不到,於是就順著杆子從天上下來,同意了。

烏雲打開書,找到上次讀到的地方,繼續往下讀。烏雲的嗓子很好,聲音不高,速度不快,徐徐緩緩地,有一種夢幻的感覺。關山林很愛聽烏雲讀書,烏雲一讀書,關山林就安靜了,不聲不響地躺在那裏閉著眼聽。入冬了,醫院裏燒著暖氣,鍋爐房嗡嗡地把蒸氣往每個房間裏送,暖氣管裏時而有汩汩的水流聲,仿佛那裏麵藏著一條正在解凍的山泉。房間裏暖洋洋的,讓人有一種幸福的睡意,假使沒有烏雲娓娓的讀書聲和翻動書頁的聲音,安靜得就像天堂。烏雲這麼讀著,慢慢地沒了關山林充滿激情的評判聲,先沒在意,又讀了一陣,讀到美軍收複塞班島一段,就覺得情況有些不對,放下書一看,關山林已躺在那裏睡著了,微微地還發出呼嚕聲。烏雲笑著搖搖頭,放下書本,把毯子輕輕扯開,替關山林蓋好了,這才覺得坐了那麼半天,已經腰酸背痛了,兩條腿也在隱隱作痛,烏雲就想站起來鬆弛一下筋骨。人還沒站起來,關山林的呼嚕聲停了,人也睜開了眼睛,說,怎麼停下來了?怎麼不讀了?烏雲說,你睡著了。關山林大聲說,誰說我睡著了?我沒睡,我在聽。烏雲說,還要繼續讀嗎?關山林說,讀!烏雲就重又坐下,拿起書,打開,再讀。這回關山林果然沒再睡,眼睛瞪得大大的,精神頭十足,一邊聽一邊做些點評,有時言簡意賅幾句話,有時轟轟烈烈一大通議論,這麼讀了兩個鍾頭,醫生進來查房,照例量血壓,問問情況,再看著病人服了藥,就到了吃晚飯的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