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獾:“還不是怕不安全嘛……”
娥子溫怒地:“到我這裏來還怕不安全?除了你們這幫鬼,誰還知道這個羊角村?”
郎獾:“要不是龐爺帶路來,我看鬼都找不到……”
龐小壯:“郎隊長,你們坐下歇歇……要不每人喝碗湯,熱熱身子……”
郎獾沒有聽龐小壯的招呼,他裝著漫不經心地問娥子:“娃是什麼時候生的?”
娥子知道他是在查問,沉著地:“臘月二十四的晚上。”
郎獾故意裝糊塗:“那不是有一個多月了,你怎麼還躺著,應該可以和我們一起回天罡寨見熊爺了……”
喻正英聽出他是在試探,趕緊搭話:“瞧你這位大哥說的,還有兩天哩……女人坐月子是萬萬起不得床的……不然落下個病來,孩子誰管?”
娥子假作生氣地:“熊爺真沒良心……天天想著要兒子,我真為他生了兒子,他也不來看我,不來接我了……還說要明媒正娶呢?”
郎獾見娥子生了氣,忙說:“娥子。你別生氣。熊爺不是派我來了嘛……我回去告訴他,他準會親自來的……”
喻正英順水推舟:“熊爺要來一定得帶一頂轎子來……這麼遠的山路,娥子現在還不能走……”
聽到娥子提到“兒子”,郎獾想起熊武交待的事。他走到床邊。彎腰仔細看了看小南下,然後突然一把將他抱起來。
小南下受到了驚嚇,在郎獾的手上“哇”地一聲哭出來。
屋裏的人頓時緊張起來。喻正英的手立刻摸到了腰間。
郎獾並沒有注意旁人,他抱著小南下往他臉上看了看,又扒開包布看了看他兩條小腿之間的小雞雞,大笑起來:“好的。是個男娃!長得真結實,像熊爺。哭得這麼響,簡直跟熊爺的嗓門一樣……也隻有熊爺能養下這個樣的種來……”
娥子:“郎隊長。這回你可看真了吧?!”
郎獾:“看真了!看真了……”
喻正英這才鬆了口氣,從郎獾手中抱回啼哭的小南下,在屋裏來回走著,哄著。
郎獾:“娥子。看來,我和弟兄們得改口了。再也不能叫你娥子了,得叫娥奶奶。……熊爺發話了,隻要我來看真了,是個男娃。他就要和你拜堂成親,立你為壓寨夫人……”
娥子:“那你還不趕快回去,叫熊爺來接我?”
郎獾:“好。這就走。這就走……聽娥奶奶的……”
郎獾招呼了一下跟他來的小嘍羅,帶上龐小壯,嬉皮笑臉地回山寨複命去了。
他們走後,孫玉華進了屋來:“怎麼樣?沒露出什麼破綻吧?”
喻正英:“沒有。娥子表現得很不錯……”
娥子:“還不是有喻大姐在身邊,我根本用不著怕。”
喻正英:“這查看過後,熊武肯定是會帶人來了……”
孫玉華:“好。告訴同誌們。在堅持幾天,好戲就要開鑼啦!”
郎獾和龐小壯他們去了羊角村後,熊武坐立不安。他心裏既歡喜又害怕,歡喜的是自己有了兒子,可以傳宗接代,他恨不得早點看到他,抱一抱,親一親。害怕的是這也許是共軍布置的圈套,目的是要抓住並殺了他……他看到郎獾他們一回來進到洞裏,劈頭就問:“怎麼樣?”
郎獾痞笑著:“娥子和娃都好著哩!”
熊武:“媽的。老子不是問這些……”
郎獾:“哦……熊爺交待的事兒,我可是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查看了……”
熊武:“是剛生的嗎?”
郎獾:“是。是。當然是。連胎毛還沒有完全褪盡哩……”
熊武:“是兒子嗎?”
郎獾:“千真萬確。我還扒開褲襠瞧了瞧,帶著把兒……”
熊武笑了。
郎獾:“那娃可結實了。我抱了抱,足有七八斤重,長得和熊爺像極了,虎頭虎腦的。特別是那哭聲,響亮著哩!幾個山頭都能聽到,跟熊爺那氣勢就沒兩樣……”
熊武:“一路上見到人沒有?……進了村後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太對頭的地方?”
郎獾:“唉!這大冷天的,連耳朵都快凍掉了……一路的山崗小道,連鬼影都沒有。……那個小屁村,更不用說了,就他媽兩三戶,破茅屋,窮得叮當亂響,連餓極了的狼都不會去……”
熊武:“你們一路注意觀察了沒有?共軍有沒有設伏?”
郎獾:“設伏?……那個鬼地方離我們遠,離共軍更遠……共軍初來乍到,別說是到那裏去打埋伏,他們說不定還不知道有那個鬼地方呢……再說,這麼冷的天,晚上還不把打埋伏的人凍死……”
熊武哈哈大笑:“好!老子明天就去把他們接過來……”
郎獾:“熊爺。你不是說要選個好日子嗎?”
熊武:“媽的。老子哪天去接哪天就是好日子……”
龐小壯:“熊爺說得對!用不著風水先生算,明天準是個好日子……”
郎獾:“是是……還要準備一頂轎子,娥奶奶現在還不能走遠路哩……”
熊武:“算你小子懂事兒……郎獾。你吩咐弟兄們準備準備,今天多打點獵物回來,把打熊廳布置布置,搞得像點樣子……再給老子紮頂花轎。老子明天一早就帶著弟兄們去羊角村,氣氣派派地把娥子接回來。回來後就立即拜堂成親,讓老子的兒子名正言順地當小熊爺……”
郎獾:“好咧——弟兄們——為熊爺的大喜幹活去嘍——”
龐小壯這時才算是吃了定心丸,他也高興地跟著喊:“走嘍——為熊爺的‘大喜’幹活去嘍——”
熊武心花怒放。
山裏的天氣說變就變,這幾天一直是豔陽高照,好端端的天氣,忽然變得陰冷起來。雲層低懸,就像是掛在大樹梢上,雖無狂風,但山穀中驟起的小北風,也像刀子似的割著人的手和臉……大響午的,倒像是將黑的天,昏沉沉的……
趴在小山坡上,正用望遠鏡認真觀察地張丙根突然興奮地叫起來:“來了。來了……”
孫玉華:“有多少人?”
張丙根:“有四十多人?”
孫玉華笑了笑:“這回可是來真的了……”
張丙根:“他們正往狗熊坡走哩……還抬著一頂轎子……娘的,怎麼停了下來?”
孫玉華從張丙根手中拿過望遠鏡:“來。我看看……”
熊武帶著人走到狗熊坡前確實停了下來。因為他猛地發現前麵的地形獨特。兩邊的山坡雖不很高,卻雜草荊叢密布,隻有中間一條羊腸小道可通達村裏。在這樣最宜設伏的地段,他心裏有些發怵,馬上叫隊伍暫且停了下來。他拿過身邊一名土匪的卡賓槍,往兩邊山坡上的荊棘裏試探性地掃射了一陣,雖然沒見有什麼動靜,但他仍然有些不放心,便把郎獾叫了過來:“郎獾。我們先在這裏等著,你小子腿快,先跑進村去看看。如果沒啥動靜,把娃抱出來,讓他哭兩聲。老子耳尖,聽到了就隨後進村……”
郎獾按熊武的吩咐,一溜小跑進了村,鑽進娥子家。
娥子剛才聽到槍聲,又見郎獾一個人氣喘噓噓地跑了過來,故作生氣地:“郎隊長,怎麼又是你,熊爺怎麼不來?”
郎獾上氣不接下氣地:“熊……熊爺來了……”
娥子:“那怎麼還不過來接我?”
郎獾:“唉……咱熊爺疑心重著哩……怕有個閃失……”
娥子:“啥閃失?都到家門口了……你看看,這屋裏哪還有男人……”
郎獾往屋子看了看,破舊的小屋裏,除了床上的娥子就是床邊站著的一個中年婦女,再有人也藏不住。他放心地:“娥奶奶。別怪熊爺……熊爺說了,要讓他的娃到外麵哭兩聲,他聽見哭聲就過來……”
郎獾說著就要上前來抱孩子,喻正英一看,搶先下手將床上的小南下抱進懷裏:“郎隊長。還是我來……小家夥認生……”
郎獾:“好好……誰抱都一樣,讓娃哭就行……”
喻正英小心地抱著小南下,跟著郎獾出了屋。郎獾怕熊武聽不見,又非讓她走了幾步,站到村口的小路上。
郎獾:“讓娃哭吧……熊爺正等著哩……”
喻正英狠心地在小南下的嫩屁股上狠狠掐了一下。熟睡中的小南下被刺痛驚醒,“嗷嗷”大哭起來,宏亮的聲音在寂靜的山野隨風飄飛,傳得很遠很遠。
喻正英借著小南下的遮擋,把手摸在了手槍把上。
郎獾還擔心熊武聽不見,扯起嗓子喊:“熊爺——一切都好著哩——娥子在等著你——”
熊武聽到了嬰兒的哭聲,又聽到郎獾的喊聲,這才放下心來:“媽的。是老子的兒子……老哭個啥,哭兩聲就行了……老子來接你了……弟兄們。進村去,接兒子去……”
眾匪一聽到熊武的喊聲,像一窩蜂似的,嘻嘻哈哈地往村子裏跑去。
孫玉華看得真真切切,他掏出信號槍:“張大炮。做好準備!狗日的快進包圍圈了。”
張丙根迅速掀開蓋在炮上的茅草,露出架好的炮身:“放心吧!早準備好了……”
孫玉華:“注意往前打,別傷著龐小壯。”
張丙根調了一下射角:“明白!”
“好的。進包圍圈了……”孫玉華放下望遠鏡,單腿跪地,舉起信號槍,“放!”
張丙根親手把炮彈塞進炮膛裏。“轟”的一聲,信號彈和炮彈同時飛出,信號彈在高空中綻放閃亮,炮彈在土匪中準確地爆炸,正好把那頂轎子炸了個粉碎。低沉的聲響,尤如一聲悶雷。在山穀中轟鳴。兩邊山坡上的茅草、荊叢仿佛活了,子彈、手榴彈從裏麵飛瀉而下,嘻哈的土匪頓時變為鬼哭狼嚎,死的死,傷的傷,沒死沒傷的掉頭就往回跑……
一聽到炮聲的郎獾一下子明白上了當,窮凶極惡地撲向喻正英,想搶走孩子。喻正英眼明手快,掏出手槍對準他的胸口就是幾槍,結果了這個熊武忠實走狗的性命。
山包上的孫玉華拿起大片刀對張丙根說:“走!大炮。該咱們上了!”說著就率領著埋伏在村子裏的民兵們向進村的小路上衝去。
隱約聽到了狗熊坡的炮聲,清晰地看見遠處半空中的信號彈,丁俊山和趙孟樓立即帶領著隊員們行動,衝進了天罡寨。七八個留守的土匪,正在大洞裏給熊武布置著洞房,還沒反映過來是怎麼回事,就乖乖當了俘虜,有一個土匪還想往密道裏鑽,趙孟樓早有防備,舉槍把他打翻在地。隨即紮了一捆手榴彈,扔進密道,幹脆將密道炸塌、封死。
丁俊山一看天罡寨的戰鬥結束,隨即帶領著隊員們,直奔狗熊坡,殺它一個回馬槍。
突如其來的打擊,讓熊武瞬時懵了頭。他萬萬沒想到,在這荒山野嶺,怎麼會一下子冒出這麼多人來,而且火力是那樣的猛。他躲在一個巨石後定了定神,知道事情不妙。那麼小心,到頭來還是中了共軍的圈套。他無心戀戰,大叫著:“弟兄們——撤!快撤……”喊完,就想往回跑。
“熊疤子。你跑不掉了!”龐小壯大吼一聲,立在了熊武的麵前,端槍攔住了他的退路。
熊武這才知道是龐小壯出賣了他。他怒氣衝天:“媽的,是你出賣了老子?!”
“你這個作惡多端的家夥,我早就想宰了你!”龐小壯說著,舉槍就向熊武射擊。
熊武畢竟是練過武功的人,反應靈敏,且臂力過人。他飛身往側麵一閃,讓龐小壯的子彈擦身而過,然後極快地猛撲上去,左手揮臂打掉龐小壯手中的步槍,右手掏出牛耳尖刀直捅他的胸口。龐小壯倒在了地上,依然掙紮著死抱住熊武的一條腿不放。熊武發瘋地往他背上、胳膊上又連捅數刀,直到龐小壯鬆開了手,他才得以抽出腿趕緊往來的路上跑去。
熊武帶著十幾個人沒命地往回跑,孫玉華帶著解放軍和民兵在後麵窮追猛打。跑著跑著,熊武身邊的人就所剩無幾。在他們就要爬上一個山坡時,丁俊山和趙孟樓帶著的民兵隊伍正好趕到,死死地攔住了他們的退路。還剩下的幾個土匪見無路可逃,丟掉槍,趴在了地上束手就擒。熊武瞪著牛眼,環視著四周,妄圖殺出一條血路。但是,已經晚了,孫玉華率領的解放軍和民兵已追到了麵前,將他像鐵桶般地團團圍住,無數個槍口對準了他。
孫玉華擺了擺手,冷靜地對大家說:“同誌們。不要開槍。抓活的,把他交給人民審判……”
熊武在包圍之中打著轉,左顧右盼。手中依然揮動著牛耳尖刀,妄圖做垂死的抵抗。
孫玉華怒聲命令:“熊武。你跑不掉了!快放下武器,立即投降!”
熊武不服地:“媽的。以多欺少,不算本事。有種的,敢跟老子單挑?!”
李連長生氣地欲衝上去:“我來對待這頭狗熊。”
孫玉華攔住他,鎮靜地:“我來!”說完收起槍,操起大片刀向熊武走去。
熊武一看一個身材魁梧的男爺們兒手提大刀向他走來,他不知對方功夫如何,先來了個金鼠探路。趁對方立足未穩,緊握刀柄,衝過去就刺。
孫玉華早有防備,沉著地往旁邊一個閃讓。
熊武一刀刺空,往前一躥,但馬上站穩步子。半蹲著,握刀向後來了個野驢尥蹶,從下往上接著一個反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