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名儒還是有些擔心:“佯攻也得攻呀……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桂子金無所畏地:“反正是假打。怎麼打,還不是由我們掌握……我看就應下來,狸貓先生畢竟是上峰派來的……”
唐名儒撓了撓頭:“行……你去安排吧……不過……要少派些人……”
桂子金說出自己考慮好的打算和人選:“那……先放出消息的事兒……我看還是派個人上岸去……”
唐名儒:“行……你就派吧……”
桂子金:“就差胡禿子去吧……”
唐名儒:“派他?這個笨家夥。一上岸還不讓共軍給逮著。”
桂子金:“要的就是讓他被共軍逮著……”
唐名儒:“嗯?”
桂子金:“你想……隻要他被共軍抓住,準會說出我們要攻打荷塘鎮。那消息不就放出去了……”
唐名儒:“好……就讓這家夥去放話兒……也算完成了特派員交待的任務……”
兩人詭譎地笑起來。
“那我走了……”桂子金說著走出了門。
桂子金出來後,先到司令部讓報務員給狸貓特派員回了份“同意執行”的電報,然後出來在房頭的牆腳找到了正在那兒曬太陽,捉虱子的胡禿子。
這胡禿子算是老兵了,小矮個兒,胖墩墩的,一身懶肉,圓圓的腦袋上隻有前麵還剩一縷毛發,中間和後麵是光禿禿的,還光得發亮。
桂子金走了過去:“禿子。在曬太陽呢……”
胡禿子抬頭看是桂子金來了,趕緊站起來,立正說:“報告參謀長,有什麼吩咐?”
“哦……我來跟你聊聊……”桂子金說。
“跟我聊?”胡禿子受寵若驚。
“嗯……我們準備後天的淩晨攻打荷塘鎮……”桂子金故意把“攻打荷塘鎮”幾個字說得很重。
“早該打了……弟兄們在這島子上都快憋出毛病來了……”胡禿子嬉皮笑臉地說。
“那你……想不想先去荷塘鎮玩玩?”桂子金故作關心地問。
“作夢都想……”胡禿子說。
“那好!我就把一個美差交給你……”桂子金說,“先派你去荷塘鎮,等我們進攻時,你好在那裏作內應……”
“就我一個人?”胡禿子問。
“一個人好,目標小嘛。再說……”桂子金掏出幾塊大洋遞給他,“一個人多自由,你有一天一夜的時間哩……想吃點什麼,玩點什麼,你看著辦……”
“什麼時侯去?”胡禿子接過白花花的大洋,心花怒放,心早飛到了荷塘鎮,他急不可待地問。
“今晚就走。下半夜,我讓人把你送過去……”桂子金說,“記住換套便衣……”
“這我懂……”胡禿子自以為是地說,“長官。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裏,我胡禿子一定把內應做好了……”
“知道怎麼做嗎?”桂子金故意問。其實他心裏明白,胡禿子怎麼做都無關緊要。
“知道!……不就是在你們進攻時,我到共軍的身後放槍嘛……”胡禿子自作聰明地說。
“好……”桂子金假惺惺地讚揚著,“禿子有膽量。我桂某沒看錯人……”
“長官。那我去準備準備了……”胡禿子說著,興高采烈地握著銀元跑開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連桂子金自己都感到十分好笑。
喻正英帶著手槍回到了婦救會後,讓馮曉妮真是羨慕不已,她拿過手槍來,又是摸,又是看,愛不擇手。
“看夠了沒有?我可要收起來了……”喻正英逗著她。
“沒有個夠……”馮曉妮舍不得地說,“大姐,你可真有福氣……”
“這有什麼……”喻正英說,“到時候,完成了軍鞋任務,孫縣長也會獎給你一支的……”
“那我一定得讓孫縣長獎勵一支和你這把一模一樣的……”馮曉妮說。
“比我這把還好的都有哩……”喻正英說。
“大姐。我想童副縣長找你肯定還會有別的事兒……”馮曉妮心有所思地說,“要不然,光是發槍,叫人送來不就得了……”
“沒別的事……”喻正英回避地說。
“不可能吧……”馮曉妮不解地說。
“那你說還有什麼事兒?”喻正英問。
“我的直覺一向都是很靈的……”馮曉妮說。
“你這鬼丫頭……喻正英笑著說,“看來,你今天不問出點什麼來是不甘心的……”
“我的直覺是靈的?”馮曉妮問。
“靈……靈著哩……”喻正英臉紅地說。她仍然沉浸在幸福之中。
“咯……”馮曉妮笑起來,“這就對了,童副縣長一定是向你求婚了。這把槍就是定情信物……要不然,他怎麼會把他最心愛的小手槍送給你……”
“什麼信物?”喻正英不好意思的說,“你這洋學生,怎麼這麼多新名詞……”
“信物嘛……”馮曉妮想了想說,“信物就是定情的東西……你接受了他送的槍,就表示答應他了……”
“我可沒想那麼多……”喻正英羞臊地說。
“哈……不打自招……”馮曉妮笑得更厲害了。
“好了。別盡問我了。我還沒問你呢……”喻正英說,“軍鞋返工的事兒辦得怎麼樣了?”
“報告喻主任,已經辦好了……”馮曉妮淘氣地說。
“她們都同意返工了?”喻正英問。
“都同意了。”馮曉妮眉飛色舞地說,“……剛開始呀,她們還想耍賴。我就用你教我的方法對她們說:限你們三天,如果交不出合格的軍鞋,統統光腳遊街。她們嚇得連連表態,保證三天內把合格的軍鞋交到婦救會來……大姐,你這法子真靈……”
喻正英想笑,但又笑不出來。沒想到她的一句玩笑話,馮曉妮竟當了真……幸虧小肚兜那幾個人答應了,不然,該怎麼收得了場……
夜半了,韓郎中躺在床上,還是久久不能入睡,他心事重重。孫玉平在他家已住了半個多月了,原先留下他時,他隻是想盡快給他治好腿傷,一是圖個報恩,二是圖個方便,其他的並沒有更多去想。如今,這十多天過去了,孫玉平的腿傷一天天好起來,也和他們全家相處得像一家人似的。女兒雨婷對他的感情也在相處之中一天天加深。他看得出來,女兒對他的那份情感,已超過了對待一般男人的範圍,她已經把他完全放在了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位置。這正是他這個當爸爸最擔心的。說實話,他格外喜歡孫玉平,這個北方小夥子忠厚純樸,高大英俊,能有這樣一個女婿自然很好。但是,不行啊……女兒太不懂事了,他不能看著女兒這樣下去……
韓郎中看到隔壁女兒的房間裏還亮著燈,知道她還沒睡,索性爬起來,穿上衣服,推門走進她的房間。他看見女兒正專心致誌地編織著什麼,問:“雨婷。還沒睡呐?”
韓雨婷看到爸爸走了進來。放下手中的活,趕緊起身扶著他:“爸。你也還沒睡呐……”
韓郎中:“唉……睡不著呀……”
“爸。來,坐床上,這裏暖和……”韓雨婷孝順地將爸爸扶到床上,又用被子蓋好他的腿。
韓郎中:“在幹什麼呢?”
韓雨婷:“你明天就要給玉平拆掉夾板了,他就要回區政府去了。我想把給他織的薄毛褲趕出來,讓他穿上走。天涼了,他又受過傷,要保暖……”
韓郎中:“唉……難得我女兒一片好心……”
韓雨婷:“爸。為玉平做點事,我樂意……”
韓郎中:“雨婷呀……你的心事爸早看出來了……爸擔心呐……”
韓雨婷:“爸。你就別為我操心了……”
韓郎中:“人家可是有家室的人呐……”
韓雨衣婷:“爸。這我知道……他有一個妻子在老家,在華北大平原。那是他媽安排的,他們臨南下前一天才倉促結的婚……”
韓郎中:“那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韓雨婷:“我不嫌棄……我喜歡玉平,我愛他。隻要他願意,我寧願做他的二房……”
韓郎中:“共產黨可不興這個……”
韓雨婷:“那我這輩子就不嫁人,守著他,服侍他……”
韓郎中:“唉……我原來是想……招了韓貴上門,繼承咱這份家業……”
韓雨婷:“爸……韓貴哥是對我好……可你也知道,我從小就把他當哥哥,那種感情是不一樣的……”
韓郎中:“就是你不願意嫁給韓貴,可也不能……”
韓雨婷:“爸……我自己的事我作主……自從遇到了玉平,我就覺得他是我的男人,我把心都給了他……不可能還會有別的男人當我的丈夫……”
韓郎中:“那……他知道嗎?”
韓雨婷默默地搖了搖頭,害羞、低聲地說:“我還沒有對他說……”
韓郎中感到了一絲欣慰:“那是人家還不知道嘍……你這是單相思,當心會得病的……”
韓雨婷:“爸……我不管他是怎麼想的,反正我認定了他,今生今世隻有他……”
韓郎中:“唉,你這孩子……太任性……人家是我們的恩人,又是區政府的領導,可不能耽擱了他的前程……”
韓雨婷撒驕地:“爸。我知道……”
韓郎中喃喃地:“知道就好……”
“爸。我們說點別的……”韓雨婷按耐不住內心的興奮,“明天,我也要跟玉平一起去區政府上班了……您高興嗎?”
韓郎中:“高興。高興……都定下來了?”
韓雨婷:“定下來了。……今天,薑區長來看玉平時,他跟他說了,薑區長滿口答應,還表示歡迎哩……”
韓郎中:“好。好……我知道你這個孩子,是會在家裏待不住的……”
韓雨婷:“那我就可以天天跟玉平在一起了……”
韓郎中:“別整天玉平玉平地掛在嘴上……到了區政府是工作,他是你的領導,要稱孫副區長,懂得尊重……”
韓雨婷:“爸。我知道……”
韓郎中:“在政府裏工作,要勤快,要和大家搞好關係,要向人家多學習……可不能任性……”
韓雨婷:“爸。我知道……我會努力的……”
韓郎中:“知道就好!……我回房去了……你織完了,也早點歇著……”
早晨。楓埡坪區政府的同誌們正在院子裏開著早飯。劉秀南吃著吃著,突然覺著胃裏難受,趕緊走到一邊,嘔吐了起來。
“大嫂。你怎麼樣啦?”孫玉穗看到大嫂在吐,嚼著飯就跑了過來。
“沒什麼……”劉秀南用毛巾擦了擦嘴。
“哪兒不舒服?”孫玉穗問。
“沒關係,吃急了點……”劉秀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