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大寬並沒有回答他的話,他出了門來,首先看到的是那個剌眼的“國民黨荷塘鎮鎮公所”的招牌還掛在門邊,他沒好氣地指揮站崗的戰士:“把它給我摘下來,砸了!”
站崗的兩名戰士馬上把牌子取了下來,扔在地上,用槍托三下五除二地把它砸碎了。這一舉動實際是薑大寬有意做給他們看的。
“什麼公幹?……這就是公幹!”薑大寬嚴肅地說,“國民黨兵來搶船、搶東西的時候,你們跑到哪裏去了?為什麼不阻攔?我們今天來了,你們倒跑了出來,還問有什麼公幹?”
這時已有一些好奇的群眾圍了過來。
“什麼副鎮長?那是國民黨的副鎮長,我們不承認!……這個地方,我們從現在起接管了!”孫玉平一改往日少言寡語的性格,他覺得出了口氣,甩掉了昨晚睡露天的窩囊,敞開情感地說著,“你們不是想知道嗎?我告訴你們吧!這位就是這裏新上任的薑區長……”他指了指薑大寬,然後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就是這裏的副區長,姓孫。孫悟空的孫!……今後,你們必須老老實實,等候人民政府的處理……如果想什麼歪主意,辦什麼傻事,我決饒不了你們……”
“是。是……”來的財主、鄉紳膽怯地連連點頭哈腰。
“說得好!”圍觀的群眾中有人高喊了一聲。
薑大寬也覺得孫玉平說得在理。這些話早晚都是要說的,晚說還不如早說,說得理直氣壯。到底是在老區工作過的幹部,有那股勁頭。他也覺得來了勁兒,勵聲問道:“你們聽清楚了沒有?”
“聽……聽清楚了……”朱副鎮長和那幾個財主們已經開始全身顫抖了,他們預感到了大難臨頭……
“區長大人——為我們做主呀……”一群衣衫褸爛的漁民,不知從什麼地方湧了過來,他們一跑到薑大寬和孫玉平麵前,就“撲嗵”跪了下來。
“老鄉們——快起來,有什麼話就說吧……不要下跪……”薑大寬趕緊勸著。
薑大寬、孫玉平一下子被這麼多群眾的舉動怔住了,他們趕緊說著、勸著。許多工作隊員也跑出來勸著。
可能是剛才圍觀的群眾中有人聽到了他們是新來的區長,跑去告訴了這些無家可歸的漁民們,漁民們很快就圍了過來,而且還直稱區長大人。
“區長大人。國民黨兵把我們的船都搶走了,叫我們怎麼活呀……”一位老大娘跪在地上哭訴著。
“大娘。我姓薑,他姓孫。就叫我們區長吧!我們不是什麼大人……”薑大寬上前扶起了她。
一位老者走上前來:“貴軍紀律嚴明,寧可挨餓受凍,也不侵擾百姓……我們耳聞目睹……真像過去的八路軍呀……”
孫玉平一聽,這裏的群眾知道八路軍,心頭一喜,上前拉住老者的手說:“大伯,我們就是當年的八路軍呀……”
老者激動地說:“你們真是當年的八路軍?”
孫玉平點點頭:“嗯。我們就是當年的八路軍。日本鬼子投降後,我們就改名叫解放軍了。”
老者流出了眼淚:“那太好了……是我們窮人的隊伍回來了……你們還走嗎?”
薑大寬:“你老放心吧!這次來了就不走了……我們要在這裏建立人民政府。和廣大勞苦大眾一起消滅國民黨反動派,消滅剝削和壓迫,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
“是八路軍回來了!”“我們要翻身解放啦!”群眾歡呼起來。
一位中年壯漢走了過來,從他那結實發達的肌肉,黝黑的皮膚,古銅色的寬臉龐上,很容易分辨出他一定是一位在懷江上與風浪打過多年交道的水手。他為難地說:“區長。你們是當年的八路軍,是窮苦人的救星。現在又是我們的父母官,得為我們做主呀……眼下,我們沒了船,沒了活計,連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有……老老少少這幾十口子人真不知該怎麼辦……”
薑大寬:“請問,這位大哥叫什麼名字?怎麼稱呼呢?”
群眾中有人替他回答:“他是我們的船老大。姓古,叫古水生。他能代表我們……”
薑大寬:“古大哥。你放心吧。……船我們一定會奪回來的,人民政府也決不會讓老百姓挨餓受凍的……”
孫玉平看到眼前這些無家可歸的群眾,有些心酸,他同情地對薑大寬說:“老薑。我們就把這裏讓他們先住下吧……”
薑大寬有些猶豫:“那……我們呢?”
孫玉平:“我們再想想辦法……”
薑大寬很理解孫玉平的心情,他點點頭,對古水生說:“古大哥。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們就先在鎮公所裏住下,待會兒,我再叫人送些吃的和用的過來……往後的事兒我們再作商量,從長計議……”
古水生感激的熱淚淌了出來,他想跪下,但被薑大寬拉住了。他哽咽地說:“謝謝!太謝謝了!你們救了我們……我們安頓下來後,可以找些岸上的活計幹,不能再給你們添麻煩了……”
孫玉平:“這是人民政府應該做的。……這裏的一切就交給你來安排了……”
“行!”古水生爽快地回答後,轉身大聲對大家說,“鄉親們,人民政府把鎮公所讓給我們暫時住下。我們不能忘掉人民政府的恩情呀……”
正在為吃住發愁的漁民們一聽到這個喜訊,高興地歡呼著湧進了鎮公所。
薑大寬對門口站崗的戰士說:“告訴我們的同誌,帶好行裝,出來集合。”
“是!”戰士回答後跑進屋子。
剛才來的那幾個地主、鄉紳,一直被群眾圍在中間,無法脫身,隻好呆呆地站在那裏。現在看到群眾都進了鎮公所,正準備溜走。
孫玉平看見他們要溜,猛然想起薑大寬剛才說的話,他大喊一聲:“站住!”
那幾個地主、鄉紳嚇得不敢再動步子,老老實實地低頭站著不動。
孫玉平:“姓朱的。你不是這裏的副鎮長嗎?就讓你再當一回官……回去後給鎮裏有錢人家打個招呼。每家拿出一百斤糧食,十斤油,送到這裏來,如果到晌午還送不來,我們就去取……你們想想,是你們主動送來呢還是我們去取好?”
“是……是我們送……送來……”朱副鎮長和幾個地主、老財們連聲回答。
薑大寬:“還有……把家裏的被褥、衣物也拿些過來……這是你們立功的好機會……去吧……”
“是。是……”地主、鄉紳哆嗦地哼著,趕緊走了。
工作隊員和解放軍戰士們已在門口集合完畢。
王排長:“報告兩位區長。隊伍集合完畢,請指示!”
薑大寬忍不住笑了:“老孫,該作什麼指示?”
孫玉平:“計劃全打亂了……”
隊伍中的何新生不高興地嘟囔著:“該不會再睡露天吧……”
孫玉平一聽不高興地:“就你多嘴……”
薑大寬:“別批評了……再讓大夥兒睡露天,我都不同意……對了……你昨晚講到老區是怎麼做的?”
孫玉平:“打土豪分浮財……”
薑大寬:“……看來,我們今天必須向老區人民學習了,這個土豪是非打不可了……”
孫玉平:“對!先打了再說……頂多是個提前行動……先解決我們的吃住問題……”
薑大寬:“最重要的是要把區政府建立起來。”
孫玉平:“目標?”
薑大寬:“要打就打最大的!”
“許閻王。”兩人不約而同地說出來。
薑大寬:“王排長。”
王排長:“到。”
薑大寬:“目標許家大院。出發!”
由於許閻王家就在鎮子中間,離鎮公所不遠。隊伍很快就來到許閻王家大門口。
王排長帶著解放軍戰士直接衝進了大門。幾個持槍的家丁嚇得連槍都不敢放,就被解除了武裝。
薑大寬和孫玉平帶著工作隊員走過了院子。孫玉平看了看寬大的院落,和周圍眾多的房屋:“這地方真不錯,夠用了。”
薑大寬笑了:“這可是我們的第一個勝利成果。”
王排長:“還繳獲了幾條槍哩……”
薑大寬:“老孫。我看部隊住東房,工作隊員住西房,正房就作區政府的工作埸所。……明天就在大門口把區政府的牌子掛起來……”
孫玉平:“行。……大家就按薑區長的布置安排吧……”
工作隊員和解放軍戰士們開始分頭走進東西耳房,安頓著住處。
“哎呀……光天化日之下,你們要搶劫呀……”黃氏扭動著肥胖的身子從正屋裏跑了出來。
薑大寬一看到她,嚴厲地說:“你是許閻王的老婆吧?你享福的日子到頭了……這裏歸區政府所有了……”
“我兒子是國軍的副官……”黃氏不知是想嚇唬來人,還是誤把解放軍當成國軍,振振有辭地說。
“嘿!還真打對了……我們打的就是國軍……你聽著,限你和你的家人晌午前搬出去……隻準拿你們自己的私人物品,其它東西一律不準動!”孫玉平厲聲地說。
“哎喲……叫我們母女倆怎麼活呀……還不如死了算了……“黃氏一屁股坐在院子中撒潑地哭叫起來。
“你真不想活了?那好辦……”孫玉平可不怕這一套,在老區這樣的事兒他遇到過,結果沒有一個是真想死的。他“嘿嘿”笑了笑,嚴肅地大喊一聲:“來人呐!”
幾個解放軍戰士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