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長。……哦,應該叫縣長了……”趙孟樓走了進來。
趙孟樓的聲音打斷了孫玉華的沉思。
“縣長。這把大刀還是我來為你保管吧!”趙孟樓請求地說。
“不用了。就放在我這兒吧……看著它,讓我不忘家鄉的人民……”孫玉華懷念地說。
“那可不行。這大半年,我背它已經習慣了。不看著它,我會睡不著覺的……”趙孟樓執拗地說。
“那好哇!那你就過來和我一個房間睡……”孫玉華笑起來。
“不行。不行……你是首長……”趙孟樓笑不起來。
孫玉華看到趙孟樓悶悶不樂的樣子,知道他打心底裏都不願意留下來。要不是肖團長說“這是命令”,他說不定會背著他跟著部隊一起走了哩……他試探性地問:“小趙。還有情緒?”
趙孟樓無可奈何:“誰要我是你的通訊員呢……上級讓你留下,還得把我捎上……要不然,我跟部隊上前線打仗,那才帶勁兒哩!”
“真是個孩子。”孫玉華笑了,“你呀……就知道打仗帶勁兒!……留下來,也是革命工作,不比打仗簡單。……上戰場,一吹衝鋒號,我們就可以衝啊!殺啊!……可這裏不同,鬥爭更複雜,你要多學習學習,將來也許還會需要你獨擋一麵哩……”
“明白!……那你一定要教教我……”趙孟樓的思想基本上通了,又恢複了那般孩子氣。
孫玉華笑了:“在戰爭中學習戰爭.這是毛主席教導我們的。現在,擺在我們麵前的是新的課題,我們都是在學習,邊幹邊學嘛……”
“你是首長,也是我的老師……”趙孟樓笑著說。
他們正說著,一個人的聲音傳來。
“孫縣長。我來報到了!”說話聲中,童書文走上樓來。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孫玉華笑起來,指著童書文對趙孟樓說:“這才是真正的老師哩!”
趙孟樓認認真真地上前向童書文敬了個禮,孩子氣地說:“童副縣長,我向你拜師……”
孫玉華笑了。
童書文一下子被搞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是……”
“我們正說著要多學習的事兒,你這個真老師就來了……這不,小趙就拜師了……”孫玉華笑著解釋。
“我過去的公開身分是縣中學的校長,是個老師。……可你們實踐經驗豐富。要說,我應該當你們的學生,好好向你們學習才對……”童書文謙遜地說。
“互相學習,取其之長,補已之短嘛……”孫玉華說,“現在不行軍打仗了,有了一些時間,我還真得好好學習學習……我過去隻上過幾年私塾。語文嘛,就是描紅。算術嘛,就是打算盤……好了,就這麼定了。我和小趙都當你的學生。你好好給我們補補文化……待會兒,叫小趙給你從繳獲的武器中拿把手槍來,我們教你打槍,你教我們學文化。咋樣?”
“好,好。我早就想有一把槍了……”童書文非常興奮,“我學會了打槍,就能親手殺敵了……”
“小趙。給童副縣長拿把手槍去。選一把小一點的,好使一點的……”孫玉華吩咐著。
“好咧!”趙孟樓應了一聲,跑下樓去。
“童副縣長。”孫玉華說,“我們在一起工作了,可以隨便一些,今後我就叫你老童,你就叫我老孫,咋樣?這樣還順口些……”
“好!我舉雙手讚成。”童書文說。
“走。”孫玉華招呼著童書文,“老童。我們也四處轉轉去。一來,熟悉一下環境,二來,有些當務之急的工作,咱們邊走邊談。”
“好。”童書文十分同意,“你這個老孫,難怪肖團長和部隊裏的同誌喜歡叫你孫大聖,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個閑不住的人……”
“我可比不上孫大聖……”孫玉華哈哈一笑,“孫大聖還有個金箍棒,可我,隻有一個大片刀……”
兩人說笑著走下樓,走出大廳,走到院子裏。
孫玉華:“我準備把傷病員都搬過來。……他們都是有戰鬥經驗的老兵,雖然負傷了,但還有一定的戰鬥力……如有什麼情況,我們可以相互照應……”
童書文:“好。”
孫玉華:“我還想把所有的遊擊隊員們集中起來。都住進糧庫旁的營房裏……離倉庫近……守好倉庫是我們當前工作的重點呀!”
童書文:“這兩件事今天就能落實好。”
孫玉華:“軍營那邊,先暫時空起來,等我們的民兵隊伍組織起來後,就在那裏集訓。以我們現有的人員作骨幹,訓練出一支我們自己的隊伍來。”
童書文:“到底是孫大聖,就是點子多。”
孫玉華:“這可不光是點子問題,這是地委王書記對我們的要求喲!”
童書文:“我明白。……不過,這裏的人民群眾對我們的政府還不了解。如果,現在就招人,我怕他們會反感,會與國民黨的拉夫、抓壯丁想到一起……”
孫玉華:“這件事不能急……我們不搞招兵買馬。等我們的工作做好了,人民群眾就會了解到:如今的政府是他們自己的政府,是在為他們辦事。到那時候,就會主動、自願地報名參加的……”
他們邊說邊走,來到街上。
孫玉華看到街兩邊光禿禿的牆壁,想起來應該把宣傳工作搞起來,他對童書文說:“要把安民告示盡快寫出來,張貼在每條街上。……另外再寫一些標語。要盡快地讓人民群眾了解我們政府,了解我們共產黨的政策。……最好,能把各行各業的人士召集起來,開個會。向他們做做宣傳,也聽聽他們的意見。……充分發動群眾可是我們黨克敵製勝的法寶喲!……這事就交給你這個文化人來親自督辦,怎麼樣?”
“那有什麼問題。這就算我這個副縣長上任後的頭一項工作吧!”童書文爽朗地答應著。其實,他也想馬上開展工作,可又不知從何處下手,孫玉華這一說,他茅塞頓開。他欽佩地說,“真是個孫大聖。眼睛一眨,就想出這麼多好主意……”
孫玉華被逗樂了:“這哪是我這個老孫想出來的……這都是老解放區的作法,我隻是用了兩個字——照搬!”
兩人都笑了起來。這兩位康陽縣人民政府的領導,就這樣開始了默契配合,開展了工作。
說笑間,兩人來到了城東門。
遊擊隊長薑大寬,正帶著幾名隊員在拆除被炸破的門扇。還有幾名隊員在站崗放哨,盤查著進出城的行人。
“老薑。在幹什麼呢?”孫玉華和童書文走上前去。
薑大寬看到他們二位來臨,忙停下手中的活兒迎過來,高興地說:“哦!二位縣長都來了……”
“在忙什麼呢?”童書文又問。
“為了城內的安全,我想把這城門再修好安裝起來。”薑大寬回答。
孫玉華:“難怪一上午都沒見到你的人影,原來你帶人來咕搗這玩意兒來了……我看呐,這城門咱就不修了,讓它敞著。……咱們部隊是從這裏攻進城的,讓它留個紀念吧!”
童書文:“你這個老孫,恐怕不是為留個紀念那麼簡單吧?!”他對孫玉華已有所了解,心裏知道,他腦子裏又在打什麼主意了。
孫玉華笑了:“到底是讀書人,這麼快就了解我了。……我是想,城門不修,敞開著!故意留個破錠。我們人少,如果敵人要來攻城,肯定是衝著這裏來。我們就可以集中力量抵禦他,免得四處布防,防不勝防……”
“有道理。”薑大寬笑了。
“到底是在正規軍裏當營長的,考慮問題總是站在打仗有利的角度……”童書文讚揚地說。
孫玉華:“這不光是個站在打仗有利的角度看問題……如果不打仗呢?……你們想,我們是人民政府,人民政府怎麼能怕人民群眾呢?就是要與人民群眾打成一片才對。不要城門,讓群眾來去方便……我想征求一下你們的意見,幹脆白天把各城門的崗哨也撤了,不要搞得那麼戒備森嚴。讓群眾看到,共產黨和國民黨就是不一樣,不怕群眾……”
“那如果敵人混進來了呢?”薑大寬有些擔心。
孫玉華:“還是那句話:相信群眾,依靠群眾。真要是有壞人進來,相信群眾會識別他們……”
“等著群眾來報告?”童書文還是有些不解。
孫玉華:“等是不行的。我們不搞明的,但不等於放鬆了警惕。我們可以安排喑哨,再組織流動哨,加強巡邏,對外來的可疑人員還是要盤查,防患於未然……這就叫:敞開城門,聯係群眾。提高警惕,內緊外鬆……”
“好。我來安排暗哨和巡邏的人員。……我們遊擊隊員都是本地口音,不會引起群眾誤會。”薑大寬讚同地說。
“我看行。……你這個老孫,就是點子多……”童書文笑著說。
孫玉平:“另外我還有一個建議。……現在不打遊擊了,能不能把遊擊隊改個名兒……目前,人不多,就叫縣中隊。將來人多了,就叫縣大隊。作為縣政府的機動力量……”
薑大寬:“我完全同意。”
童書文:“這肯定是老解放區的經驗。”
孫玉華:“沒錯。……我這是圖省事。有現成的作法,先借鑒過來,現學現賣嘛……”
童書文:“真有你個孫大聖的……”
三人都笑了起來。
孫玉華所出的主意和風趣的談笑,使童書文與薑大寬感到格外的親切。仿佛他們不是什麼領導與被領導,而是無話不談的好兄弟。童書文和薑大寬心裏油然而生出由衷的敬意。
“走。咱們一起上城樓上去看看。”孫玉華興致勃勃地說著,率先跑上登城樓的台階。
童書文和薑大寬笑著跟了上去。
蹬上城樓,踞高望遠,景致盡收眼底。遠處是朦朦朧朧、高低起伏、顯現著黛藍色的山脈。近處是褐黃色的種著莊稼的崗地。一條蜿蜒曲折的懷江尤如一條碧綠的絲帶,從天際的崇山峻嶺中飄出,抖落在平坦的田野上。把高山與崗地巧妙地連了起來。康陽城就像這絲帶上懸掛著的一隻小而又古老的銅鈴,在隨風搖動,散發出美妙、委婉的聲音。
孫玉華陶醉在這美麗的景色之中,他一邊欣賞著,一邊感受著濕潤的空氣中散發出來的莊稼的氣息。
“在想什麼呢?”童書文問。
“人人都說南方美,又有山來又有水……”孫玉華脫口而出,“過去行軍打仗,哪顧得上看風景,今天這麼細細地一看,才感到這裏的風景確實是像畫一樣,真是美……”
童書文:“與你的家鄉相比,哪裏更美?”
孫玉華:“那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景色……都很美。”
薑大寬:“有山有水的好地方,可老百姓還是過著窮苦的日子。當地有這樣一段民謠,臥龍山是寶山,苦了老百姓,肥了‘大布衫’。懷江旁,大糧倉。窮了老百姓,富了國民黨。”
孫玉華一聽,很感興趣,他正想多了解一些情況。他到底是遊擊打慣了,不喜歡那種坐在會議桌旁的正規彙報,他就喜歡這種邊走、邊看、邊說的介紹,他更覺得這樣印象深,記得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