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長,把主攻任務交給我們吧!”“還是讓我們營上吧!”幾位營長都在爭。
肖團長沒有理會他們,他看了看王文修,又看了看站在麵前的孫玉華,笑了笑:“我和王政委是這個意見,你們營的大部分人員都是在南下前從地方武裝整編過來的。當然,還包括你這個當過縣大隊長的……你們過去對攻城樓、炸碉堡有一定的經驗……現在,我們是有什麼武器打什麼仗……但是要看到,這是青磚壘起的城牆,可不是北方地主老財的土圍子。……大家都愛叫你孫大聖,全團就數你主意多。這次一定要多動動腦筋,沒有了大炮,看能不能采取一些土辦法……有時候,土辦法也是會派上大用場的喲!”
肖團長收起笑容,環視了一下大家:“現在,我就來宣布攻城方案。”
大家一聽,立刻圍了過來。
肖團長嚴肅地說:“現在我宣布,城東門的主攻任務交給三營。進城後馬不停蹄地直插敵城防司令部。一營在南門負責佯攻。二營作為預備隊,緊跟三營,攻進城後迅速搶占東城樓,然後兵分兩路,沿城樓向兩麵展開,控製北城樓。打開南城門。……遊擊隊的同誌配合三營行動,另外再派出幾名熟悉城區情況的同誌給一營、二營作向導。……咱們是老紅軍團了,什麼樣的仗沒打過。這次,我們一定要打好!多動腦子,想想點子,力爭真正做到總部領導要求的速戰速決。以最小的傷亡,拔掉國民黨在豫西南、鄂北的這顆釘子,解除南下大部隊的後顧之憂。”
“團長。我們的任務呢?”張丙根聽到各營都有了任務,顯得有些著急。
“張連長。你們的任務是這樣……”肖團長說,“把手中那些小鋼炮編為兩個隊,一個隊配合一營,一個隊配合三營,具體任務由這兩個營的營長給你們安排。”
“是!”張丙根大聲回答。有任務了,他心中的石頭才算落了地,顯得有些興奮。
“同誌們,各自的任務都明確了嗎?”肖團長高聲地問。
“明確了!”大家斬釘截鐵地同聲回答。
“明確了就好!散會後,大家分頭準備……”肖團長看了看表,明確地說:“攻城的時間就定在明天淩晨四點整。一營先打起來,動靜搞大些……兩個鍾頭後,三營開始發動進攻。……要打就打他個措手不及!……今晚,大家吃飽、睡好……”
“但是,我們要想辦法把敵人折騰一夜,不能讓他們睡安穩覺……”王政委接過話來,慧黠地笑著說,“大家都早點睡,休息好。團裏派個宣傳隊,不停地對城內喊話,動搖他們的軍心,再由張連長抽一門‘六零’炮,不時地對城樓上吊它幾炮。讓他們不知道我們什麼時間攻城,腦子裏的弦崩得緊緊的……”
“哈哈……”大家都笑了起來。
肖團長看了看外麵已經抹黑的天色,對大家說:“就這樣吧!各營回去分頭動員,布置計劃。準備好了,就吃飯、睡覺。養足精神,明天打個漂亮仗。散會。”
“是!”大家整齊地向團首長敬了個軍禮。然後走出臨時指揮部。
“來,老薑。咱們倆好好合計合計……”孫玉華大步迎上前來找他的薑大寬,兩人的大手緊緊地握在一起,邊議論著,邊向廟門外走去。
肖團長看大家都走了,他從供案上拿起帶著手槍套的武裝帶紮上,又彎腰緊了緊綁腿,然後對王文修說:“老王,你就在這裏值班,我到各營去看看。”
“好,你先去吧!有什麼情況,回來碰個頭……我在這裏把晚上搞宣傳的事安排一下。”王文修回答說。
肖團長帶著警衛員走了出去。人們都走了,大廳裏顯得安靜下來。
王文修提了個小板凳讓童書文坐下,又倒了杯水遞給他:“老童。晚上的宣傳活動想請你參加,你本地口音,他們聽得懂……”
“可以。我正想做點什麼呢!”童書文爽快地回答。
王文修:“現在還早,你把城裏國民黨守軍內部的情況給我介紹一下。”
“好!”童書文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城裏國民黨士兵成份很雜。有日偽軍留下的;還有國民黨河南的一個部隊抽調過來的;也有一些是他們自己招兵買馬,抓壯丁補充進來的。……城防司令叫唐名儒,曾是李宗仁手下一名軍需官,河南南陽一帶的人。因為在軍需供應上很有一套,深受李宗仁器重。後來,李宗仁考慮到康陽是鄂北、豫西南國民黨部隊糧草的主要供應點。就把他調來了。說是城防司令,實際就是一個倉庫主任……”
“怎麼?城裏有糧食?”王文修心中一喜,問。
“還不少哩……有四個大糧庫。就在城防司令部後院。屯糧多的時候,估計能有幾萬擔。”童書文說。
“好!這個情況非常重要。……通訊員。”王文修喊了一聲。
“到!”一名通信員很快跑了過來。
王文修從剛才做記錄的本子上撕下一張紙,快速寫到:注意!城內糧庫就在城防司令部後院。注意保護!
“把這個馬上交給肖團長!”王文修把紙條簡單一折,交給通訊員。
“是!”通訊員接過紙條飛奔出去。
“看,都怪我。剛才滿腦子都是敵情,竟忘了說糧庫的事……”童書文有些自責。
“現在說也不晚呐!……其實總部領導已經掌握了這個情報,想到這一點了……所以我們才來的嘛!”王文修愜意地笑了笑說。
“既斷了敵人的供應,又補充了我軍的不足。一箭雙雕。好!一步好棋呀!”童書文顯得非常佩服。
“應該是一箭三雕,還解放了這個地區……”王文修補充說。
“對對……是一箭三雕……”童書文笑著說。
“是不是一箭三雕,還要等我們攻下城來,奪下糧庫後才知道喲!”王文修說。
“必然如此!必然如此!”童書文連聲說道。
兩人會心地笑起來。
“老童。你還是來接著介紹。”王文修要求著。
“好!……敵人真正管事的是城防司令部參謀長又兼城防團團長的桂子金。此人是哪裏人不太清楚。隻知道他前些年在日偽軍裏幹過,當過別動隊隊長,手上沾滿了抗日誌士的鮮血。……抗日戰爭勝利後,他不知怎麼搖身一變,成了國民黨的接收大員,進了康陽城,然後順理成章地當上了城防司令部參謀長。因為帶過兵,就兼上了城防團團長。……這個人心黑手辣,一肚子壞水……”童書文喝了口水,看王文修認真地在本子上記著,繼續說,“另外,還有個人,是唐名儒的副官,是本地荷塘鎮大財主許閻王的兒子,叫許家耀。在漢口國民黨政府當過文書。後來,他自己要求回來,就在城防司令部當了一名副官……他總覺得自己是懷才不遇,沒有伯樂呀……”
“老童。”王文修想起一段關於康陽城的傳說,微笑地問,“我聽說,三國時期,曹操十萬大軍攻打康陽城幾個月,始終沒有拿下,是怎麼回事?”
童書文一聽笑了:“嗨。那是書上沒有,民間傳說的事……”
“你說說……”王文修要求著。
“是這麼回事……”童書文說,“傳說曹操攻城不下就采取了圍困。想把城裏的劉備餓得自己投降。一圍就是九九八十一天。城裏糧食再多,也會坐吃山空啊……眼看就要斷炊了,此時正趕上端陽節。諸葛亮心生一計,讓士兵把幾頭豬用大米飯喂得飽飽的,然後趕著它們到處跑,故意從城樓上摔下去。……曹操趕緊叫士兵把摔死的豬拖回來,剖開肚子一看驚呆了,豬肚子裏全是白米飯。他長歎一聲:此城富足矣,不可再圍了。就這樣把兵都撤走了……。”
“哈哈……”王文修心有所思地笑了起來,“難怪總部領導要求我們速戰速決……”
康陽城內確實是不算大,尤其是居民不多。古代點兵操練的大校場如今成了兵營和操場。古時候的糧草屯如今修起了一排新的倉庫。
城內街道呈十字形,南門到北門,東門至西門,規規矩矩。街道比較寬,是由青石板鋪成,可行汽車。街道從十字路口中心到南門,兩旁是操場、軍營。向北,西邊是軍用倉庫。城防司令部就在十字路口西北角上。倉庫在北街旁,正是它的後院。
東西街是主街,街道兩旁全部是石塊砌下,木材做上,灰瓦蓋頂的平房。城內的居民都住在這裏。雖然,大部分居民聽說要打仗,早些時就逃出城外投親靠友去了。就是留下來的看門人也是閉門鎖戶,不敢外出。街上除了來回跑動的穿軍裝的士兵外,很難見到一個老百姓的身影……但是,從街道兩旁的幌子、招牌和散發來的各種混雜的氣味,仍然可以判斷出兩邊有酒樓、客棧、店鋪、煙館……感覺得到這裏往日的熱鬧與繁華……
老百姓用一段順口溜來形容這個城區:一條街,兩幢樓,一個衛兵看兩頭……
這所說的兩幢樓,一幢是一家名叫“逸仙樓”的妓院。另一幢樓就是城防司令部。唯有這兩處是兩層樓的房屋。
城防司令部大門正對街麵,門口是實槍荷彈的衛兵把守。一進門是個大院,大院兩邊是平房,大院靠裏就是城防司令部的兩層樓房,司令部就設在一樓大廳。
大廳內彌漫著緊張、恐惶的空氣。大大小小的軍官們在長條形的會議桌旁三人一堆,兩人一夥地小聲議論著。
樓上,體態肥胖的城防司令唐名儒有些坐立不安,他一會兒端起茶杯喝水,一會兒又拿起煙來點上,可沒吸幾口,又把煙重重地在桌子上摁滅……
“不要這樣嘛。唐司令……國軍裏流傳著這樣一句話,帶皮帽子、穿皮鞋的不能打,帶棉帽子、穿布鞋的不要怕……我仔細觀察了,城外的共軍全是帶棉帽子、穿布鞋的。這不,他們還沒有攻城哩,你就嚇成這個樣子……”坐在一把太師椅上的參謀長桂子金吐了一口煙圈,陰陽怪氣地說。
這個桂子金完全是個老兵痞的樣子。他個子不高,身體幹瘦,皮膚臘黃。大扁臉上顴骨較突出,大嘴尖下巴,頭上已開始謝頂……尤其是一說起話來,就露出滿口黑牙、噴出滿嘴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