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德爾在一旁建議道:“現在關鍵是要東印度公司派兵增援,如果特混艦隊來了,我們就可以兩麵夾攻,把鄭成功的軍隊徹底消滅!”揆一點點頭:“我已經派出去兩艘快船了,但我估計他們都沒有能順利離開台灣。上尉,你再給我組織第三批快船,派人突圍出去緊急向東印度公司報告台灣發生的災難情況,要他們速派特混艦隊增援台灣!”。
貝德爾苦笑道:“現在台灣近海海麵已被鄭成功的戰船完全封鎖了,很難衝出去,我再想想別的辦法。”正說著,一個荷蘭哨兵匆匆走進會議廳,大聲向揆一報告:“總督閣下,凱茵帶著一群野蠻的山民,押著依娜小姐要求和你談判。”這一突發的事件使本來已焦頭爛額的揆一驚得目瞪口呆:“凱茵?”揆一與貝德爾等人匆匆走上城樓,從城樓上看下去,隻見凱茵與許多山民持著刀、梭鏢、弓箭站在城下,依娜被兩個手持腰刀的山民架著。貝德爾指著依娜對揆一說:“總督閣下,依娜怎麼落到野蠻人手裏?”揆一無暇顧及貝德爾的問話,向城下的凱茵喊話道:“凱茵,你放了依娜,要多少贖金我都給你!”凱茵抬頭望著城樓上的揆一,大聲答道:“我不要你的錢,隻要跟你換一個人!”揆一驚愕地喊道:“換誰?”凱茵理直氣壯地答道:“換何斌先生!”
狡猾的揆一此時眨了眨眼,大聲對凱茵答道:“何斌?何斌並沒有在我這兒呀!”
凱茵怒目圓睜,戳穿他的陰謀道:“揆一,你又在撒謊!何斌被你關在牢房裏!”
揆一抵賴道:“他真的不在我這兒,凱茵,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請你進城來牢房查看。你想一想,我手裏如果有何斌的話,為什麼不用他來換依娜呢?何斌對我來說早已沒有任何價值。”揆一說著這番話,兩手一攤,裝成很誠懇、氣憤的樣子。
這時,凱茵見揆一一味抵賴,氣得將刀架在依娜的脖子上,對揆一喝道:“你如果不放何斌先生,我立即殺了依娜!”她的話一出口,眾山民一齊喊起來:“殺了紅毛!殺了紅毛!……”
城樓上的貝德爾上尉見山民群情激奮,怕熬下去凱茵真的殺了依娜,於是,他低聲地對揆一耳邊說:“總督閣下,答應他們的條件吧,依娜畢竟是咱們荷蘭人啊,一個荷蘭人的命比十個中國人更有價值。”
揆一低聲地告訴貝德爾:“再有價值她能頂得上整個熱蘭遮城嗎?我留著何斌這張牌,為的是保住熱蘭遮城,保住整個台灣!”此時,貝德爾急了,道:“可依娜是描南實丁的未婚妻呀!”揆一不屑一顧地對上尉說道:“描南實丁有義務為荷蘭王國貢獻出他的一切,包括他的未婚妻。命令士兵瞄準,凱茵敢殺依娜的話,就立即開槍!”城下,兩位山民把利刀擱在依娜脖子上。依娜發出慘叫聲:“總督閣下,快救救我吧!”揆一閉起了眼睛,凱茵舉起了腰刀,城上許多荷蘭士兵的槍口對準凱茵。凱茵閉起眼睛正要把右手往下揮的時候,突然右手被一隻強有力的手托住了。凱茵抬頭睜開眼睛一看,原來抓住她的右手的人是陳永華。凱茵驚訝地問:“陳參軍,你來做什麼?”陳永華手指城樓道:“你看看城樓上麵,你殺了依娜,會有多少兄弟姐妹被紅毛鬼打死在這城下?”
凱茵抬頭順著他的手指往城樓上一看,隻見城樓上一排荷蘭士兵槍口對準城下。陳永華道:“你快下令撤退。聽我的話,快撤!”凱茵見狀,隻得揮手對山民們下令:“撤退!”眾山民聽到酋長的命令,便押著依娜向高山族山寨緩緩退去。陳永華和凱茵並馬回到山寨,在卡麥長老家門前翻身下馬。兩人正要進門,凱茵一把將陳永華推出門去,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陳永華推門進來,對凱茵道:“你以為我不想為你阿爹報仇嗎?”凱茵氣憤地道:“你就是不想!因為紅毛鬼沒有殺你阿爹!”陳永華正色道:“紅毛鬼殺害的老人都是我的父母,紅毛鬼殺害的年輕人都是我的兄弟姐妹。但我們不能隻顧報仇,因小失大啊!”凱茵質問他道:“那我什麼時候才能報殺父之仇?”陳永華痛苦地道:“我的父母也早就不在了。我浪跡天涯多少年,是國姓爺收留了我,委以重任,我們親如兄弟。要不是國姓爺,我和你也無緣相識。我們千萬不能因為個人恩怨,而破壞國姓爺收複台灣、驅除荷夷的大計啊!”
凱茵漸漸停止哭泣,但眼淚還是不住地往下流。
陳永華上前又勸道:“凱茵,你是個既聰明又美麗的姑娘,這些道理,你應該明白吧?”
良久,凱茵點了點頭道:“其實道理我都明白,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等攻下熱蘭遮城……”陳永華接過她的話道:“我把揆一捆起來,讓你親手宰了他!”說這話時,陳永華一雙火辣辣的眼睛盯著凱茵。此時,凱茵感激地看著陳永華,陳永華也動情地看著凱茵。凱茵撲到陳永華懷裏,輕聲叫道:“陳參軍,我已經沒有親人了,讓我叫你一聲阿哥,行嗎?”陳永華點點頭,把她摟得更緊。
正在此時,鄭成功走進卡麥長老家,一進門,見此情景,他愣住了。
陳永華和凱茵見到鄭成功,趕緊分開,兩人臉上都有些尷尬神色。這時,鄭成功微笑著道:“看來凱茵心裏的疙瘩被陳參軍解開啦?”凱茵低著頭,沒有作聲。陳永華語無倫次地道:“國姓爺,我,我確實是來,來幫助凱茵酋長解疙瘩的。”鄭成功爽朗地笑道:“陳參軍,不用解釋啦。你和凱茵,這是多好的事啊!我祝福你們。凱茵,我想讓依娜替我轉達我對描南實丁的最後通牒,明天中午十二點之前必須投降!”凱茵抬起頭疑惑地問鄭成功:“如果描南實丁答應投降,國姓爺就不用發兵攻打赤嵌城了?”鄭成功點頭道:“對,古人說過,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用兵的最高境界,隻要赤嵌城投降了,我們就能集中兵力對付縮在熱蘭遮城的揆一了。”
凱茵聽鄭成功把道理說得明明白白,便高興地點頭道:“好,我聽國姓爺的!”說這話時,她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由衷高興的笑容。
11
夜色籠罩的赤嵌城,寂靜無聲。城頭上,一個荷蘭哨兵忽然看見有人舉著火把來到城下,緊張地喊道:“國姓軍來了!”坐在城頭打瞌睡的副官驚跳起來,揉揉眼睛,往城下一看。隻見凱茵舉著火把和陳永華一起帶著依娜站在城下。副官對哨兵喊道:“不準開槍,快去請司令官!”這時,城外傳來陳永華的喊聲:“你們趕快打開城門!我們送依娜回城!”這個消息立即傳到描南實丁耳中,他惟恐有詐,將信將疑,命令部下開城迎接依娜回城。
少時,描南實丁站在城門口,他看見兩個荷蘭士兵提著燈,扶著依娜走過來,他呆呆地站著,拭了拭眼睛。
待依娜走到他麵前,描南實丁喊了一聲:“依娜!”依娜發狂似地跑到描南實丁麵前,她張開雙臂,緊緊擁抱著描南實丁,狂吻著他的麵頰。描南實丁不相信眼前的現實,他的眼睛濕潤了。他命令部下立即關閉城門,自己擁著依娜回到赤嵌城指揮所。
夜,已經很深了。赤嵌城指揮所內,燭光閃耀。描南實丁和副官坐在桌案旁聽依娜的深情講述。
依娜道:“鄭成功待人非常和善,我奇怪你為什麼一直把他描繪成一個魔鬼。他讓我告訴你,如果我們投降的話,他可以保證不會虐待任何一個放下武器的荷蘭人,會讓我們帶走自己的財物,離開台灣。”
描南實丁聽著依娜的話語始終沒有吭聲,他開始在屋裏踱步。依娜繼續說道:“親愛的,鄭成功給我們的最後期限是明天中午十二點。”此時,仿佛這個數字對描南實丁發揮了作用,描南實丁焦躁不安地看看表:“我知道了!現在隻有十二個小時了,我們無法與揆一總督聯係,在這種情況下我不能投降。”依娜聽完描南實丁的話,焦急地道:“鄭成功說,如果我們不投降的話,他要用重炮轟平赤嵌城!”描南實丁不耐煩地道:“他就是把台灣島轟到太平洋底下,我也不能投降!”這時,一直在旁沒有吭聲的副官提醒道:“中校先生,城裏已經沒有糧食和淡水了,即使鄭成功不發動進攻,我們也撐不了兩天。”聽到副官的話,描南實丁氣急敗壞地吼道:“夠了,夠了,都不要說了!”
12
夜,廈門,鄭成功府。柳圓圓獨自坐在房間裏古琴前彈琴,她的琴聲已沒有了以前的韻味而變得狂躁不安,琴聲中還不時夾雜著柳圓圓的笑聲。這時,董嫻推門進來輕聲說道:“圓圓,不早了,你該歇息了。”柳圓圓搖搖頭道:“我停不下來了,停不下來了。”柳圓圓一用力,最後一根琴弦也斷了,可她的手指依然沒有停下來,還是不停地在琴身上敲擊。董嫻按住她的手勸道:“圓圓,弦都斷了,別彈了。”柳圓圓嗔怪道:“你是怕他聽見?他聽不見的,他走了,他不會回來了,他再也不願意聽我操琴了。”董嫻深情地說道:“你天天這樣,身體會垮的,要不,你搬我屋裏去住。”柳圓圓搖搖頭:“你願意聽我操琴嗎?不,你聽不見,這琴聲隻有他能聽見。”董嫻解釋道:“我不是要聽你操琴,我是想讓你好好休息。”聽到董嫻的話,柳圓圓忽然站了起來,嚷道:“你是來監視我的吧?你給我出去!出去!”董嫻細聲道:“圓圓,我是來陪你的……”柳圓圓又哭了起來:“你出去,我不要你陪我……”董嫻無奈,隻好走了出去。董嫻推門出來,卻發現鄭經站在門外。董嫻有些驚訝:“經兒,你怎麼還不休息?”
鄭經施禮道:“母親,姨媽怎麼了?”董嫻聽到兒子的話眼圈有些紅了:“你是小孩子,有些事情你不懂,圓圓姨媽是個苦命人,都十多天了,不吃不喝,天天捧著那把琴。我真擔心她這樣下去會撐不住。”鄭經輕聲道:“我去勸勸姨媽吧。”董嫻搖搖頭:“沒用,對於女人,這就是命啊!”
鄭經見母親如此說,他固執地搖搖頭,輕聲說道:“我試試吧,她也許會聽我的。”董嫻見兒子如此說,便點頭道:“那你就去試試吧。”說著,她轉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歇息去了。鄭經告別了母親走進柳圓圓的屋裏,柳圓圓一下子站了起來,撲上前道:“國姓爺,你來了!”鄭經糾正道:“姨媽,我是經兒。”柳圓圓摸索著撲上來抓住鄭經:“你別騙我了,我知道你是國姓爺。”鄭經扳住柳圓圓的身子,說道:“姨媽,你弄錯了,我真是經兒。”柳圓圓拉住鄭經走向放著古琴的小桌:“國姓爺也會裝成小孩子哄我的。好吧,我就把你當成經兒吧。你是來聽我操琴的,是嗎?”柳圓圓揚起手指在無弦的琴身上熟練地撥弄著。
鄭經不解地道:“這琴的弦都斷完了。”柳圓圓伸出手指頭按住鄭經的嘴:“國姓爺要用心來聽,不要辜負我呀……”
13
赤嵌城外,“鄭”字大旗在風中飄揚,國姓軍列隊等候攻城的號令,一排排炮對準赤嵌城。此時,鄭成功手握佩劍凝視著城樓,陳永華、馬信、楊旭等將領站在鄭成功身邊。陳永華對鄭成功道:“時間就要到了,怎麼還沒有動靜?”馬信著急地道:“國姓爺,下令攻城吧!”
鄭成功眉頭緊鎖,下令道:“準備強攻!”
炮手正要點引信,突然,城樓上一麵白旗慢慢地升起來了。
鄭成功一眼看見城頭上升起了白旗,急喊:“慢!描南實丁投降了!”楊旭疑惑地說道:“他會不會在玩什麼鬼把戲?”鄭成功冷靜地道:“我們拭目以待。”
這時,赤嵌城的城門打開了,描南實丁帶著數百名荷蘭士兵走了出來。他走到鄭成功麵前,恭敬地將佩劍遞給鄭成功,誠懇地說道:“尊敬的鄭將軍,我,赤嵌城司令官描南實丁中校率全體守軍向你投降。”說罷,他向身後的荷蘭軍守城士兵喝道:“放下武器!”士兵們聞令紛紛把武器放在地上。
14
台灣,熱蘭遮城城樓上,貝德爾舉著望遠鏡對揆一說道:“總督閣下,描南實丁投降了!”
揆一震驚地問貝德爾:“什麼!”沒等貝德爾答話,揆一一把搶過貝德爾手中的望遠鏡向赤嵌城望去,隻見赤嵌城下,描南實丁正將腰間佩劍取下,遞給鄭成功,向鄭成功投降。看到這種場麵,揆一氣惱地將望遠鏡扔掉,他命令貝德爾:“上尉,在熱蘭遮城樹起大血旗,告訴鄭成功,我要血戰到底!”
少頃,一麵猩紅的大血旗在熱蘭遮城上空緩緩升起。
鄭家軍將領們走進赤嵌城指揮所,饒有興趣地觀賞著富有荷蘭特色的裝飾,大家對荷蘭人的擺設既感到新奇,又疑惑。馬信指著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塑像問陳永華道:“陳參軍,那個光著身子,倒黴的人是誰?”陳永華介紹道:“他叫耶穌,是西洋人信奉的神。”馬信疑惑道:“西洋人把神釘在柱子上?”
楊旭道:“紅毛鬼太殘忍啦,對他們信奉的神都這樣。”
陳永華一時不知怎麼回答。
此時,鄭成功走進來對陳永華吩咐道:“陳參軍,你找人把這些洋玩意兒都給我收繳起來。大家分頭去安排各自營寨的休整。聽聽將士們的意見,看怎麼來打熱蘭遮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