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洗銀盆堂兄畏罪自了斷(3 / 3)

描南實丁立正回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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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海麵,東方出現魚肚白,雲彩中已隱約閃現霞光。赫克托號戰艦甲板上,樊德朗叼著煙鬥望著遠方,自言自語說道:“看來鄭成功來不了了,真是個膽小鬼!”

這時,艦長從⑼塔上跑下來,大聲向他報告:“報告司令官,鄭成功來了!”

樊德朗驚訝地對赫克號艦長說道:“什麼?”艦長將望遠鏡遞給樊德朗,樊德朗向西邊望去,隻見一艘掛著“鄭”字大旗的兵船緩緩駛來。樊德朗高興地說道:“艦長,準備迎接客人!”

這時,台灣海峽海麵上出現了另一艘荷蘭戰艦“約克城”號,它是台灣荷蘭艦隊的旗艦。揆一站在旗艦駕駛艙內焦急地注視遠方。他對身邊的傳令兵道:“傳我的命令,加速前進!”

站在一旁的描南實丁道:“總督閣下,現在已經是最高速度了。”

揆一向他問道:“我們還有多長時間可以到達金門外海?”

描南實丁道:“最快也要一個小時。”

揆一氣惱地捶打舵盤:“該死的一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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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紅日噴礴而出。赫克托號戰艦和鄭成功水師的中軍船在紅日的照耀下接近。兩艘艦船漸漸靠攏,赫克號水手從艦上拋下舷梯,鄭成功從容自若地帶著隨從沿舷梯拾級而上,登上赫克托號戰艦甲板,被前來迎接的樊德朗延入會議室,賓主雙雙落座。鄭成功和樊德朗分坐長桌兩端,樊德朗身後站著十來個荷槍實彈的衛兵,而鄭成功身後僅有陳永華一人。

樊德朗高興地開口道:“鄭將軍,我對你的膽量表示欽佩,你應該數一數你麵對了多少隻槍,隻要我一聲令下,你和你的陳將軍馬上就會變成兩個馬蜂窩!”

鄭成功不緊不慢地道:“司令官閣下,你知道我為什麼敢帶陳將軍來赫克托號嗎?”

樊德朗譏笑道:“大概是鄭將軍不怕死吧?”

鄭成功糾正道:“沒有人不怕死,我來赫克托號是因為我相信司令官閣下的教養和品格,我更欽佩司令官為愛情所做出驚天動地的壯舉。”

樊德朗聽了很感意外,高興地問道:“你敬佩我的舉動嗎?”

鄭成功點點頭:“是的,我們的文化不一樣,我們的信仰也不一樣,但我們同樣崇尚偉大的愛情。”

樊德朗嚴肅地道:“可我們是情敵呀?!”

鄭成功表情肅穆地道:“不錯,我們都愛琳達,但中國人的愛不是獨自占有,我是愛琳達,但我更希望她得到自由。”

樊德朗深感奇怪地道:“你真是這樣想的?你能替我勸勸琳達接受我的感情嗎?”

鄭成功搖搖頭:“不能。”

樊德朗道:“這又是為什麼,你不是說中國人的愛不是獨自占有嗎?”

鄭成功道:“司令官閣下,愛的前提是自願,如果你真愛琳達,就應該尊重她自己的選擇。”

樊德朗惱怒地道:“不行!她的選擇就是拋棄我,這是我所不能接受的。你今天必須向琳達申明,你決定放棄她,否則我就要殺掉她,然後率領我的艦隊進攻廈門!”

鄭成功義正辭嚴地道:“樊德朗,我提醒你,我是來談判而不是來接受你的命令的,我不可能放棄琳達,我隻尊重她自己的選擇。至於說你要攻打廈門,如果你有足夠膽量的話,你可以試試,你也許會有膽量開第一炮,但你決沒有能力取勝!”

樊德朗道:“鄭將軍,你在威脅我?”

鄭成功道:“樊德朗先生,是你首先恐嚇我!”

樊德朗道:“鄭將軍,我去過廈門,我了解你船隊的底細,你們不堪一擊!”

鄭成功道:“如果單純在海上較量我們可能不是你的對手,但你應該了解我堂堂中華有千萬裏沃土,我八閩有數十萬鐵血之師,登陸廈門,恐怕你自己也不敢想象吧?你有龐大的鐵甲艦隊,我有魚船千萬條,除非你有用不完的火藥,成百上千年地轟擊下去,否則,一旦你的炮火有一點間隙,我上百萬的魚刀、魚叉就可以把你剁成魚子醬!”

樊德朗嘲諷道:“鄭將軍,你描繪的畫麵好像不是一場戰爭,而是一場圍獵,戰爭和打獵不是一回事,你的人都不怕死嗎?”

鄭成功怒目圓睜:“看來你一點都不了解中國人,我一軍之統帥敢登上你赫克托號,你想想,我的百姓還畏懼什麼呢?”

這時,樊德朗滿臉堆笑,換了談判口氣:“我知道你對我是很友好的,我現在還保存著你送給我的禮物,我也不想隨意發動一場戰爭。在我們荷蘭王國,戰爭的決定權不在司令官的手中,戰爭與和平都是評議會決定的。我今天隻是想請你幫助我說服琳達,讓他接受我的愛情,這樣也可以挽救她的性命。”

鄭成功毫不退讓地道:“對不起,我沒有這個權利和義務!”

樊德朗氣惱地道:“好,我告訴你,我有這個權利!”說著,樊德朗對艦長命令道:“給我把琳達帶上來!”

艦長答道:“是!”

這時,鄭成功譏笑道:“樊德朗先生,你覺得這樣綁架來的愛情有意義嗎?”

樊德朗推脫道:“這個責任不在我,是琳達的表哥揆一欺騙了我,耍弄了我,我如果不報複,那將喪失一個軍人應有的尊嚴!”

鄭成功語氣誠懇地道:“你想過沒有,琳達是無辜的。你真要報複的話,應該去找揆一,而不應該欺負一個姑娘。這樣的無知與鹵莽對一個軍人來說非常可恥。”

這時,艦長匆匆跑來,他麵色驚慌地向揆一報告:“司令官閣下,不好了,琳達死了!”

樊德朗“謔”地站起,驚訝地抓住艦長的領口:“你說什麼?”

艦長重複道:“琳達死了!我剛剛在船艙裏發現的,她已經渾身冰涼,沒有了呼吸。”

此時,鄭成功震怒地一拍桌子:“樊德朗!你竟然對琳達下毒手!”

樊德朗用滿臉無辜的表情說道:“這不是我幹的!琳達小姐一定是自殺!”艦長稟道:“司令官閣下,揆一總督的約克城號已經靠近我們了。”

樊德朗慌張地問艦長:“揆一來了,怎麼辦?”

此時,站立一旁許久沒有發言的陳永華建議道:“揆一一定是來救他表妹的,可你已經把琳達弄死了。我建議你趕緊溜吧!”

鄭成功假裝慍怒地對陳永華說道:“陳參軍,希望你不要管荷蘭人的閑事!”

陳永華道:“是!國姓爺。”這時,琳達被兩名荷蘭士兵抬到甲板上。鄭成功和樊德朗同時從會議室衝出去。兩人來到甲板上,鄭成功一把推開樊德朗,單膝跪在琳達“屍體”旁。他用手摸了摸琳達的頸動脈,慢慢站起來,逼近樊德朗,樊德朗心虛地後退著。

鄭成功掄圓了巴掌,一個耳光把樊德朗打倒在地。荷蘭士兵見狀,立時端槍圍上來。

樊德朗爬起來製止士兵,又轉身對鄭成功道:“鄭將軍,琳達小姐確實不是我害的。”鄭成功故做憤怒地繼續嗬斥著,他側過身,倒背雙手在甲板上來回走動,看都不看樊德朗一眼。樊德朗又轉向陳永華要求道:“陳參軍,你是軍師,也許你能幫我出個好主意。”陳永華道:“事情糟到這種地步,隻有一個辦法了,我建議司令官閣下趕快把琳達小姐安葬在大海裏。要不然揆一看見他表妹的屍體,後果可想而知。”

樊德朗聞言連連點頭:“對,對,如果他誣陷我逼死了他表妹,那樣我會受到東印度公司的審判!”

鄭成功此時回過身來對樊德朗道:“樊德朗,你是一個極端自私的人。你根本不配得到琳達的愛!”

這時,樊德朗已六神無主,他不理睬鄭成功,對赫克托克號艦長大喊:“艦長,傳我的命令,不許約克城號靠近,立即為琳達小姐舉行海葬!”

艦長應道:“是!”

這時,揆一乘坐的約克城號旗艦駛進離赫克托號約一海裏的水域,他拿起望遠鏡,遠遠看去,赫克托號上的水兵正列隊升旗。

揆一看著這有些現象不解,轉身對描南實丁問道:“中校先生,樊德朗這個家夥在做什麼?”

描南實丁也弄不明白,含混答道:“好像是死了人,他們在舉行海葬。”

揆一道:“總不會是樊德朗畏罪自殺了吧?”

描南實丁聞言哈哈大笑:“我看他是沒有膽量活下去了。”

揆一忽然緩過神,他驚恐萬分地大叫起來:“琳達,是琳達!樊德朗這個混蛋,他殺了琳達!”

此時,停泊在海麵上的赫克托號戰艦甲板上,水手們敲起了軍鼓。在眾人的默哀中,白布纏身的琳達被推進了大海。

鄭成功和陳永華注視著整個海葬的每一個過程。樊德朗走上前再一次向鄭成功鄭重解釋道:“鄭將軍,琳達確實不是我害的!”

鄭成功仍憤怒地道:“但琳達是死在你的船上,這筆賬我遲早要和你清算!”

樊德朗聞言驚恐地瞪大了眼睛,轉而沉痛地道:“我和你一樣悲痛,我們失去了共同的愛人。”

這時,號手吹響了淒涼的軍號。樊德朗滿臉憂鬱地說:“台灣海峽真是一個讓人傷感的地方,我想我還是應該回到美麗的巴達維亞去。鄭將軍,我請求你幫助我證明今天早上這裏發生的一切。”

鄭成功目視天空:“我隻知道琳達是死在你的船上。”

12

金門近海海麵,揆一的旗艦約克城號正在靠近樊德朗的旗艦赫克托號。揆一焦急地盯著赫克托號,他命令描南實丁道:“中校,請再向樊德朗發出登船請求的信號。”

描南實丁爬出駕駛艙,他向信號兵發出手勢。隨即信號兵向赫克托號戰艦打起旗語。不一會兒,急不可耐的描南實丁對著駕駛艙高喊:“總督閣下,赫克托號有回話了。”

揆一喊道:“他們怎麼說?”

描南實丁氣憤地道:“他們說,如果我們再敢靠近,他們就要開炮了!”

揆一氣惱地道:“樊德朗這個混賬,靠上去,我要親自告訴他,他若是敢動琳達一根頭發的話,我扒了他的皮!中校先生,你聽見沒有,給我靠上去!”但他喊了半天不見描南實丁的動靜,揆一正要發作,對著甲板上高喊:“中校先生,你聾了嗎?”這時,描南實丁出現在駕駛艙門口,他臉色凝重地道:“總督閣下,赫克托號升起了哀悼的信號,旗語告訴我們,琳達死了。”

頓時,揆一猶如五雷轟頂,有些站立不住:“什麼?!樊德朗害死了琳達?”

描南實丁低下了頭:“赫克托號上的信號旗就是這樣傳達的。”揆一聞言,暴跳如雷,他衝到甲板上,衝著赫克托號大喊:“樊德朗,我一定要親手宰了你!”這時,描南實丁也跟著衝到甲板上,對總督道:“總督閣下,赫克托號雖然火力比我們強大,但隻要我們攻其不備,現在立即發動進攻,也能拚他個你死我活!”揆一搖搖頭,他眼含淚水命令道:“立即返航,回熱蘭遮城。”

描南實丁疑惑道:“不為琳達報仇了?”

揆一道:“中校先生,約克城號不是樊德朗的對手,再說,理智告訴我,這個時候不應該挑起內訌。中國有句話叫做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那個漁翁就是鄭成功!”

13

第二天下午,琳達躺在鄭成功府房間的床上,鄭成功、陳永華和鄭府的侍女們圍在床前。鄭成功望著臉色蒼白的琳達,他焦慮不安,他對站在旁邊的陳永華道:“陳參軍,太陽都下山了,琳達怎麼還沒有醒來?”陳永華的手搭在琳達的手腕上,半晌,陳永華緩緩搖頭:“是呀,應該醒來了。”鄭成功擔心地道:“陳參軍,這藥會不會……”

陳永華道:“國姓爺請放心,沒有十分的把握,我陳永華是不會冒這個風險的。”這時,奇跡發生了,琳達的眼皮微微動了起來,終於,她睜開了眼睛。琳達驚訝地望著四周:“我這是在哪兒?”陳永華搶過來抓住琳達的肩膀:“琳達,你還記得嗎?昨天在赫克托號我告訴你,今天落日前你就會醒來,你已經在廈門了!”

琳達一邊回想著,一邊點點頭。琳達仔細辨認鄭成功的臉,她終於認出了鄭成功。琳達緊緊摟住鄭成功,驚喜地叫道:“國姓爺!”鄭成功激動不已地告訴琳達:“我可擔心壞了,琳達,這次是陳參軍救了你。”琳達緊緊依偎在鄭成功懷裏:“我知道,可我現在想和你在一起。”

陳永華連忙向侍女們使眼色,侍女們悄悄離開了房間。

琳達道:“國姓爺,昨天陳參軍給我藥,我真的不想吃,我真怕吃下去再也醒不來了,那樣,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鄭成功道:“傻丫頭,你這不是見到我了嗎?”

琳達道:“你說萬一我吃了那藥醒不過來,萬一我死了,你會不會很難過,然後也不活了,來天堂找我?”

鄭成功點點頭:“我會很難過的,但我不會因為你的死而去天堂。”

琳達驚訝地道:“為什麼?我都能為你去死,這不公平。”

鄭成功道:“琳達,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肩負著弘複天道的重任,這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使命。無數人為了這個使命已經付出了寶貴的生命,如果在事業未竟之時我放棄了自己的生命,放棄了肩負的重任,對那些已經付出了生命的人來說,才是最大的不公。”

琳達噘起了嘴:“我就知道,你不會像我愛你那樣來愛我。不過,你是做大事業的人,隻要你心裏有我,我就滿足了,當然,你要是能哄哄我,多講幾句山盟海誓的話我會更開心的。”

鄭成功認真地回答道:“琳達,做不到的事情我從來不許願,如果那樣就是欺騙!”

琳達笑道:“其實愛情有時候需要一點點欺騙的小把戲。”

鄭成功表情嚴肅地道:“不,我不能容忍絲毫的欺騙。”

琳達捶打著鄭成功:“你就說幾句謊話吧,哄哄我,好不好?”鄭成功默然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