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信道:“我倒覺得馴服這大海和馴服一匹馬沒什麼兩樣,起初,它就是性子暴烈,你真把它馴服了,它也就老老實實了。”副將道:“馬將軍已經把大海馴得服服帖帖了。”
馬信道:“少給我拍馬屁,老子才剛剛學會遊泳,怎麼能叫已經馴服大海了?”
副將道:“是的,小的拍到馬蹄子上了。”
忽然,衛兵來報:“馬將軍,海裏有人,好像是個女的。”
馬信仔細一看,三下五除二脫去上衣,命令士兵道:“你們將小船劃過去,我去救人!”未等眾人反應過來,馬信就已經跳進海裏。他嗆了一口海水,揮動雙臂,朝柳圓圓遊去。不遠處,柳圓圓在水中掙紮著,馬信奮力遊向柳圓圓,一把抓住了她。這時,士兵們將小船劃了過來。馬信和柳圓圓被士兵們撈了上了小船。
14
廈門,鄭芝魁府臥室內,鄭芝魁摟著小妾。小妾道:“夫君,國姓爺真的要東征台灣嗎?你也不勸勸?”
鄭芝魁道:“唉,鄭成功是個很固執的人,他一旦拿定主意是不會變的。現在他一門心思要跨海東征,收複台灣。我前一陣為造船的事差點惹出一身禍,這個時候誰敢去惹他,不是找死嗎?”
小妾一愣,嬌嗔道:“在廈門呆著多好呀,幹嗎一會兒要去北伐,一會兒又要東征?”
鄭芝魁一把摟過小妾,邊撫摸邊說:“這是男人們的事情,你們女人弄不明白。其實我也弄不明白,不好好地呆在廈門,偏要去那個鳥島,是為哪般!”
這時,小妾流著眼淚說道:“你舍得丟下我去跨海東征嗎?”鄭芝魁為小妾擦眼淚:“我的心肝,別哭,鄭成功說要去東征,我怎麼能勸得了他呀!”小妾抱怨道:“你是他的三叔,他怎麼能不聽你的話?”鄭芝魁生氣道:“三叔有個屁用?他早就篡奪了我們鄭家軍的兵權!”這時,小妾掙開鄭芝魁的懷抱,鬥狠道:“你要真的丟下我去東征的話,我就……”
鄭芝魁道:“你就怎麼啦?”小妾脫口而出道:“我就去偷人!”鄭芝魁扳正她的身體:“你敢!”小妾噘嘴道:“怎麼不敢?我要從國姓爺手中偷回你這個蠻人!”鄭芝魁聽罷大笑:“哈哈哈。聽說鄭成功以後要讓將領們把家眷都搬過去,在台灣安頓!”小妾扭頭道:“我才不去!”鄭芝魁鬥狠道:“你不去也得去!”說著,他又一把抱過小妾,將她死死抱住。小妾在他懷裏掙紮道:“不要說飄洋過海,九死一生,聽說那是個鳥不生蛋的地方。”說著,小妾推開鄭芝魁,哭道:“我的命好苦啊!”鄭芝魁道:“我自己也不想去,可軍令如山,鄭成功又是那種鐵石心腸的人,你這不是讓我為難嗎?”小妾道:“活人還會被尿憋死?你就不會想辦法不去?反正廈門也需要人留守啊!”鄭芝魁尋思道:“是得想個辦法,我這就去找黃炎給我出出主意。”說著,他撇下小妾,奪門而去……
15
夜,廈門鄭成功府柳圓圓房間內,柳圓圓依舊在操琴,隻是琴聲比往日平添了幾分淩亂和憂傷。鄭成功推開房門,他走到柳圓圓身後。柳圓圓聽見了,以為又是鄭經,說道:“你不要再來我這兒了。”鄭成功想安慰柳圓圓,他抓住柳圓圓的手,柳圓圓躲閃,口裏叫道:“經兒,你別這樣……”鄭成功愕然望著柳圓圓……這時,董嫻端著一碗蓮子湯走到門口,她見鄭成功和柳圓圓在一起,猶豫片刻,忙閃到一邊。房間裏,柳圓圓慌忙後退,將古琴帶翻在地上。柳圓圓蹲在地上摸索著,嘴裏喃喃道:“我的琴,我的琴……”鄭成功也俯身蹲地,又一次抓住柳圓圓的手,親切地呼喚道:“圓圓,是我。”
“國姓爺,是你!”柳圓圓驚訝道。鄭成功扶起柳圓圓,說道:“我是來看你的。”柳圓圓立時趴在鄭成功肩頭哭了起來:“我也想看你,可是我什麼都看不見!”這時,董嫻將蓮子湯放在門口的桌子上,輕輕地走了。鄭成功輕輕推開柳圓圓,誠心誠意地說道:“謝謝你搭救了經兒。”柳圓圓有些失望地道:“國姓爺,你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句話嗎?”鄭成功道:“隱元大師正在采集萬石岩的千年甘露調製聖水,大師說了,等待些日子,你的眼睛或許有救。”柳圓圓搖搖頭:“不會了,已經物是人非了,我睜開了眼睛又有什麼用呢?”鄭成功不知如何應答,這時他看見了門口桌上的蓮子湯。
鄭成功道:“我……我和董嫻都很感謝你搭救經兒……”
柳圓圓道:“你已經說過感謝了。國姓爺,你走吧,不要來我這兒了,董姐姐會難受的。”
鄭成功道:“她剛才來過了,她給你送來了蓮子湯。”鄭成功起身走到門邊,將蓮子湯端給柳圓圓:“趁熱喝了吧,你需要好好調養。”柳圓圓聽罷泣不成聲。
16
夜,廈門鄭成功府書房內,鄭經正在讀書,鄭芝魁闖了進來。鄭經連忙站起來施禮道:“叔公!”鄭芝魁嚷道:“你可真是個書呆子,大晚上的,不去陪老婆自己呆在這兒幹什麼?”鄭經道:“阿爸囑咐我多讀讀書。”鄭芝魁道:“讀書?你阿爸當年就是讀了國子監,才明白書上寫的都是騙人的東西,你應該早一點明白這個道理。”鄭經搖頭道:“阿爸說,書中自有黃金屋。”鄭芝魁笑了:“傻小子呀,你見哪個讀書人發財了?能從書中學一點計謀就足夠了。你知道嗎?大軍馬上就要東征台灣了,你可能會被安排留守廈門和金門。”鄭經道:“那不挺好嗎?”鄭芝魁道:“你可大意不得,不是叔公我小瞧你,現在清兵壓境,要讓你留守金門、廈門,你敢保證萬無一失嗎?”鄭經搖頭道:“我還沒有想過。”
鄭芝魁道:“你恐怕不知道,我當年就是因為丟了廈門,差點被你阿爸砍了腦袋。可他的脾氣你是知道的,要是有個差錯,怕你也是擔待不起。”鄭經道:“叔公身經百戰還出過差錯,那我怎麼辦?”鄭芝魁道:“你想辦法讓我留下來輔佐你呀,我雖然沒有你阿爸那樣的宏才大略,可憑我的經驗讓你穩坐金廈兩島還是沒有問題的。”鄭經有些為難地道:“叔公,留誰在廈門可都是阿爸定的,我講話他能聽嗎?”
鄭芝魁慫恿道:“試試吧。”鄭經點點頭:“好吧,不過我估計希望不大,我在阿爸眼裏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這種大事他不可能聽我的,在鄭家我有什麼權力?”鄭芝魁失望地搖搖頭:“你呀,你阿爸在你這個年紀早已懂得把權力抓在手裏了。”
17
夜色裏,黃炎一邊在自家院子裏舞劍,一邊吟唱《滿江紅》:
“……豪傑氣吞白鳳髓,高懷此飲黃羊血。”
一陣狗叫聲中,鄭芝魁來到黃炎屋外,他見黃炎在練劍,便鼓掌道:“黃義士練的可是華山派的‘君子劍’?”黃炎聞聲收起了劍勢:“侯爺好眼力,這一套‘君子劍’法,一首《滿江紅》曲,正是我黃炎此生追求的境界。”
這時,院外又傳來了狗叫聲。
鄭芝魁笑了:“人家都是聞雞起舞,黃義士還不如早點歇息,清晨起來再練。”黃炎道:“聞雞起舞是文士、官員做給人看的,我黃炎是在默默無聞之中練就了上乘功夫。走吧,侯爺,我們去屋裏。”說著,鄭芝魁和黃炎進了屋。黃炎給鄭芝魁讓坐,遞上茶,鄭芝魁接過茶歎了口氣。黃炎道:“侯爺是為去台灣的事睡不著吧?”鄭芝魁道:“你怎麼知道?”黃炎道:“侯爺是不願意忍受分離之苦呀,為了一個小妾就這麼坐立不安了,不值得呀。”鄭芝魁瞪起了眼睛:“黃義士偷聽我的談話?”黃炎聽罷哈哈大笑:“那是侯爺的小妾,我黃炎何苦去偷聽。”鄭芝魁道:“那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黃炎道:“侯爺這樣問話真讓我失望,我將侯爺引為知己,自然要想侯爺之所想,急侯爺之所急,如此,才不辜負你的厚待。”
鄭芝魁道:“我想去找森兒說說,我不能去台灣。”
黃炎道:“侯爺去不去台灣是侯爺自己所不能決定的。侯爺既沒有影響鄭成功想法的能力,更沒有抗拒鄭成功命令的實力。此時去找鄭成功等於向他招認了你有二心,搞不好會惹來殺身之禍。”鄭芝魁焦急地道:“就沒有辦法了?想著不久就要離開我苦心經營了幾十年的廈門,可真急死我了!”黃炎道:“侯爺急什麼?這個時候有人比你更著急。”鄭芝魁道:“你是說鄭泰吧,他隻要把鄭家賬戶上的錢補齊,鄭成功查不出來,不就沒事了,他急什麼?”黃炎道:“我不知道他究竟貪汙了多少錢,但肯定不是一個小數目,否則鄭成功早就殺掉他了。”
鄭芝魁道:“你是說森兒已經知道鄭泰的事情了?”黃炎點頭道:“肯定知道。鄭成功不殺他是想讓他盡可能多追回一些錢,因為鄭家現在缺錢。當然,他若補齊了這筆錢,鄭成功也就沒有理由殺他,但這種可能幾乎沒有。”鄭芝魁道:“這麼說,泰兒終究難逃一死?”黃炎點點頭:“鄭成功大軍東征台灣之日,就是他鄭泰腦袋落地之時,所以鄭泰會想盡一切辦法延緩甚至阻止鄭成功收複台灣。”鄭芝魁道:“今天的鄭家真是鄭成功一個人的天下了。”黃炎道:“所以侯爺要盡力幫助鄭泰呀,鄭泰真的倒了,侯爺就是孤身一人了。”鄭芝魁道:“我怎麼幫他?借錢給他可是有去無還啊,他欠著我的軍餉還沒補齊呢!”黃炎道:“那就借給他幾十個沒用的人,讓我帶給鄭泰,人要是還不回來了侯爺還能省下飯錢。”鄭芝魁疑惑道:“借人?借人做什麼?你難道想和鄭泰去行刺鄭成功?你可別做這種夢,你會把老子連累進去的!”黃炎道:“我黃炎從來不做以卵擊石的傻事。鄭泰想騙那個高山族的女酋長凱茵去台灣,以便向揆一邀功請賞,但他手上沒有一兵一卒。”
鄭芝魁擔心地道:“萬一事情敗露了呢?我勸你少惹點事情吧。鄭成功和你有多大的仇恨?不就是個柳圓圓嘛,我看你也不一定真喜歡那個女人。”黃炎道:“侯爺真是小看了我黃炎,黃炎此舉完全是為了成就大業。”黃炎從抽屜中取出一包藥,他打開捏起一個藥丸,道:“這是七傷丹,隻要服下這麼一粒,十個時辰一到,七竅流血,經脈寸斷。”鄭芝魁取過藥看了看,道:“七傷丹!這是青城派的玩意兒,江湖上早已爛了名聲,正宗門派是沒人碰它的,你從哪兒搞來這個東西?”黃炎道:“我黃炎浪跡天涯、無宗無派,天下萬物皆可為我所用。侯爺就貢獻二十個當兵的吧,此事成與不成,都不會留下絲毫把柄。”鄭芝魁尋思良久,道:“好吧,不過你可別讓人給逮住,到時是死是活我鄭芝魁都脫不了幹係。”黃炎道:“侯爺放心,玩得了我黃炎的人,現在恐怕還躺在娘胎裏呢!”鄭芝魁道:“我剛才去找鄭經了,想讓他告訴鄭成功,我留下來輔佐鄭經。”黃炎搖搖頭:“侯爺,我怎麼說你呢?你這樣的舉動除了向鄭成功坦白你不願意去台灣之外,毫無任何意義。”鄭芝魁有些慌張地道:“那我去告訴鄭經,讓他不要跟鄭成功提了。”黃炎道:“你還想再向鄭經表白你心裏有鬼嗎?算了吧,鄭成功心裏早就明白你是不願意去台灣的。”
18
一日晚,台灣總督府大廳內燈火輝煌,軍官們和小姐、太太們聚精會神地看著樊德朗。樊德朗從精美的盒子裏拿出金光閃閃的“殖民榮譽勳章”,大聲對參加授勳儀式的人們發表演說道:“女士們、先生們,為了表彰揆一總督為殖民地的開拓做出的傑出貢獻,國王陛下決定授予荷蘭王國駐台灣第十二任總督弗裏德裏克·揆一先生殖民榮譽勳章。”
大廳裏頓時響起眾人熱烈的掌聲。
樊德朗繼續道:“我榮幸地接受委托,代表國王向尊敬的揆一總督授勳。”軍樂軍鼓聲中,樊德朗替揆一把“殖民榮譽勳章”別在揆一的胸前。揆一激動地抱住樊德朗親吻致謝,並轉身向參加會議者致謝詞:“女士們、先生們,我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和幫助,我今天得到的榮譽是屬於大家的。現在請大家一起跳舞,歡慶我們的成就,同時也為樊德朗司令官接風。”說罷,揆一揮手,大廳裏響起了宮廷舞樂。
在揆一的介紹下,樊德朗和一個白人姑娘跳起了舞,但他的目光卻被坐在不遠處的琳達吸引了。此時,描南實丁上前邀請琳達:“親愛的琳達,可以和你跳舞嗎?”琳達將頭扭到一邊:“對不起,我沒興趣。”描南實丁依然滿臉堆笑:“沒有興趣?你怎麼還來參加舞會?”琳達道:“你問我表哥去。”這時,揆一帶著樊德朗走到琳達麵前。揆一道:“表妹,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巴達維亞的艦隊司令樊德朗先生。”樊德朗向琳達鞠躬:“琳達小姐,可以請你跳舞嗎?”描南實丁代答道:“她沒興趣跳舞。”琳達站了起來,她瞪了描南實丁一眼:“那要看跟誰跳。”樊德朗向琳達伸出手:“琳達小姐,請。”
琳達彎腰施禮:“謝謝!”
描南實丁氣惱地坐在椅子上,罵道:“他媽的!”
揆一嚴肅地道:“中校先生,在我舉辦的舞會上,你應該表現出一個紳士應有的教養。”
描南實丁站了起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