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牧師道:“聽說卡麥的女兒自封為高山族酋長了,你為何不去爭取她的支持呢?好像你們以前還有過一段戀情。”揆一道:“尊敬的牧師,要爭取凱茵的支持太困難了,您是知道的,曾經相愛的人一旦手握仇恨的利劍將是非常可怕的。因為相互洞悉了對方的弱點,很容易一劍將對方置於死地。”老牧師道:“不要把事情想得這麼可怕,我希望你去感化凱茵,必要的話,可以讓你的表妹幫助你嘛。”揆一道:“我已經宣布讓阿讓出任酋長了,如果現在又馬上撤銷的話,就會讓人覺得我這個總督沒有權威。”老牧師道:“你可以使阿讓犯錯誤啊,然後再請上帝懲戒阿讓。這樣,就可以讓凱茵出任酋長了。”揆一道:“但是阿讓並沒有犯什麼錯誤。”老牧師道:“愚蠢的人是很容易犯錯誤的。總督大人,上帝永遠不需要一個廢物來做他的仆人,因為上帝是睿智的,上帝是萬能的,讓一個愚蠢的人來充當上帝的使者是萬萬不行的。”
這時,揆一的衛兵匆匆走進教堂,向揆一報告道:“總督大人,鄭泰先生從廈門趕來請求你的接見。”
揆一道:“尊敬的牧師,我告辭了。你的話我會考慮的。”
不一會兒,揆一回到自己的總督府,鄭泰正在焦急地等候。
剛進自己房間的門,揆一便抱歉地說道:“鄭泰先生,讓你久等了,這次又有什麼秘密告訴我呀?”
鄭泰劈麵道:“鄭成功要攻打台灣了!”說完,鄭泰心想,將這個重要情報告訴揆一,揆一一定會高興的,說不定會增加他向揆一貸款的籌碼。誰知,揆一卻一臉冷霜地對他說道:“這也算秘密?這早已在我意料之中。你就是為告訴我這個消息來到台灣的嗎?這個消息不值錢,你白跑了。”
鄭泰見事已至此,便直言道:“鄭成功已經開始查驗各大商行的賬目了,現在隻有總督大人才能幫我渡過這場劫難。”揆一不滿地道:“我已經幫過你了。描南實丁中校已經把一百擔鴉片運給你了吧?”描南實丁插言道:“我十天前就向鄭泰先生交貨了!”鄭泰軟中帶硬地道:“總督閣下,我需要的不是鴉片,而是黃金!總督閣下應該知道,在中國做鴉片生意是要被殺頭的,鴉片根本無法出貨!”揆一攤攤手道:“那我就愛莫能助了。鄭泰先生,在台灣,有個該死的評議會天天盯著我,我任命個高山族的酋長都惹出一身麻煩,我要是借給你黃金,結果將是被他們彈劾。”鄭泰毫不示弱地道:“總督閣下,我們是朋友,更是可靠的商業夥伴。不知道您想過沒有,沒有了我鄭泰,你還得繼續尋找和培養新的夥伴。其實,你今天救我,也就是救了你自己。”
揆一搖頭苦笑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鄭泰道:“你遭到評議會的刁難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次你都能平息怨言是為什麼?就是因為你有出色的貿易利潤做後盾。東印度公司看重的是商業利潤。”聽到這裏,揆一詰問道:“你的意思是說,離了你我就賺不到錢了?”鄭泰道:“正是。一旦我被鄭成功殺了,接替我的必定是個不懂貿易的軍人,很有可能是楊旭將軍。和他那樣的人打交道,你願意嗎?”
這次,鄭泰的話說服了揆一,他根本不願意看到一位不懂貿易,與他作對的將軍。於是,揆一讓步道:“好吧,我借給你一千兩黃金,但我需要一個人。”
鄭泰道:“誰?”
揆一道:“凱茵。她現在去了廈門,就在鄭成功府上。”
鄭泰道:“好,我十天之內把凱茵的人頭給你送來。”
揆一聞言大怒:“胡說!我要的是完好無損的凱茵,而不是她的頭顱!你必須讓凱茵安全地回到我身邊!”
鄭泰抱歉道:“總督閣下放心,我一定把凱茵完好無損地交到你手中,但我需要你先把一千兩黃金借給我,否則,我活不到十天了!”
揆一點頭道:“好吧,你放心回廈門,一千兩黃金我隨後就讓描南實丁中校給你送去。”鄭泰拱手告別:“多謝總督閣下救命之恩,鄭泰定當以死相報。”揆一還禮道:“鄭泰先生,我和你一樣,都喜歡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而對誓言不感興趣,讓中校先生送你吧,我等著你的好消息。”說罷,揆一與鄭泰揮手告別。
7
過了數日,在總督府陽台上,貝德爾上尉拿著一把嶄新的毛瑟槍走過來,對阿讓說道:“阿讓,長官賞給你一把最好的槍。”
阿讓急忙站起來,雙手從貝德爾上尉手中接過毛瑟槍。阿讓撫摸著毛瑟槍驚歎道:“好槍,真是一把好槍啊!”揆一走過來道:“阿讓,提拔你當酋長可是給我惹了不少麻煩,連評議會都對我進行刁難,我希望你給我爭口氣,用這把槍去為荷蘭王國建立功勳。”阿讓道:“我一定用這把槍多消滅幾個叛黨,報答總督。”
這時,描南實丁走過來,向揆一報告道:“鄭泰已經回廈門了,我立即籌備黃金運往廈門。”揆一斥道:“誰讓你這麼著急了?”描南實丁道:“晚了怕鄭泰的性命不保。”揆一道:“你記住,收錢的時候一定要搶在最前麵,付款的時候一定要拖到最後一分鍾。我倒要看看鄭成功怎麼殺鄭泰。”
8
福州,清總督府庭院的石桌上擺滿酒菜,李率泰和馬得功正在為葉成海餞行。馬得功道:“葉大人是決計要去廈門了?你就不怕鄭成功殺了你?”葉成海不在意地道:“殺我?我葉成海當年作為滿清大學士都沒怕過,今天成了一介草民反而怕人殺我,他鄭成功殺一個草民豈不被人笑話?”李率泰搖頭道:“葉大人,我一直不明白,你這樣做是為什麼?招降、招降,你一輩子都在玩招降的把戲。你自己投降,然後又招降別人,好端端的一個大學士自己卻玩兒成一個草民,我真不明白你圖個什麼?”
葉成海不緊不慢地道:“老夫想讓天下人懂得,順應潮流方顯英雄本色;天下歸順才是真正天朝。”聽到這裏,馬得功詰問道:“在葉大人的眼裏,是不是隻有草寇、海盜才算得上英雄?”李率泰拱手道:“皇上聖明啊!否則,我李率泰現在還托葉大人的福,被關在死牢裏呢!”這時,葉成海朝李率泰深深鞠躬:“總督大人誤會了,當時老夫出此下策隻是權宜之計,望李總督海涵。”李率泰諷刺道:“不必客氣了,皇上為我官複原職,你沒有得逞。”葉成海猛然笑道:“是啊,老夫倒是被免了職,我們就算是打個平手。”馬得功鄙視道:“對你這種人,僅僅免個官職能起作用嗎?皇上已經給你個徹底的教訓,免得你再到處惹是生非!”葉成海不解地道:“什麼意思?”李率泰道:“十天前,你的全家老小十七口人幾乎在菜市口被處斬,後經大臣們具保,朝廷已將你全家流放北方邊地!”“什麼?我全家被流放北方邊地?”聽到此言,葉成海差點暈了過去。李率泰幸災樂禍地道:“後悔了吧?葉成海,你官都被免了,還屢次來我福建招惹是非,擾亂軍心。還好,皇上慈悲,沒把你的頭給剁了!”葉成海聽到此,身軀早已搖搖晃晃,他幾乎坐不穩,一時心血來潮,脫口說道:“皇上為何如此殘忍?我葉成海可是大清的忠臣呀!”馬得功苦苦相逼道:“不服是不是?我告訴你,大清要的不是忠臣而是功臣,像李大人這樣橫掃千軍的功臣!”
聽了馬得功一席話,葉成海慘然一笑:“對,大清不要忠臣,不要忠臣……”葉成海從石桌邊座位上顫巍巍站起,失魂落魄般地向大門走去。
福建閩江,夕陽將江水映得通紅。葉成海麵色慘淡,他緩緩向江中走去……
9
夜,廈門鄭成功府,柳圓圓正在房中操琴。琴聲吸引了鄭經,他輕輕地推開房門來到柳圓圓身後。柳圓圓仍沉醉在自己彈奏的琴聲裏。鄭經情不自禁地從身後抓住了柳圓圓的手。柳圓圓感到一股暖流湧遍全身,她抑製住激動,親熱地呼喚道:“國姓爺!”頓時,鄭經緊張得不敢出聲。柳圓圓轉過身來,她顫顫巍巍地手摸著鄭經的臉,激動地哭了:“國姓爺,你終於來了。”柳圓圓欲摟住鄭經,鄭經趕忙緊緊地握住柳圓圓的手。鄭經道:“姨媽,是我,我是經兒!”
柳圓圓吃驚地道:“經兒!”正在此時,門忽然被推開,鄭經的新媳婦唐婉闖了進來,鄭經呆住了。柳圓圓聽見門聲慌忙推開鄭經。唐婉見狀一下子大哭起來:“好啊,你躲在這裏幹起這等醜事!”鄭經連忙上前安撫唐婉:“我是來姨媽這兒聽琴的……”柳圓圓也上前勸道:“少夫人,經兒真是來聽琴的。”唐婉悲憤不已道:“你們別騙我了,我不是傻子!鄭經,我知道你的心根本就不在我身上,你早就被她迷住了!”鄭經慌忙捂住唐婉的嘴:“別胡說,她是我姨媽呀!”唐婉道:“我都親眼看見了,你們還想抵賴嗎?姨媽!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柳圓圓是什麼貨色嗎?你是秦淮河上的妓女!”鄭經抬手就給了唐婉一耳光,發怒道:“我告訴你,她是我姨媽!我就是喜歡她!我煩透你了!”說著,鄭經轉身出了房門。
10
夜,廈門,鄭成功和董嫻坐在桌案旁,焦急地等著消息,唐婉在一旁流淚。這時,陳永華進來,鄭成功忙站了起來問道:“陳參軍,找到經兒沒有?”陳永華搖搖頭:“我們幾乎各處都找遍了,可連公子的影子都沒看到。”唐婉一邊抽搐,一邊說著:“都怪我,我不該又吵又鬧……”董嫻安慰她道:“你別哭了,這事不能怪你。”這時,柳圓圓摸索著進書房來,向鄭成功和董嫻“撲通”跪下,愧疚地說道:“都是我不好,不該夜半撫琴,招惹少主,請國姓爺和夫人處以重罰!”
鄭成功對柳圓圓說:“不知者不怪,不見者就更不能怪罪了。圓圓,你沒有任何責任。”
柳圓圓道:“我身為經兒的姨媽,惹出這等事情真是羞愧萬分。現在經兒又跑了,我對不住你們。我一定去把經兒找回來!”
鄭成功道:“你的眼睛看不見了,怎麼去找他?”
柳圓圓道:“我一塊一塊石頭摸著去找,一定會把他找回來的!”
鄭成功安慰道:“圓圓,你放心吧,有陳參軍在,一定會找得到經兒的。”
這時,董嫻吩咐仆人:“扶柳小姐回房休息吧。”
11
清晨的閩江江灘,葉成海被兩個已經削發的漁民救上了岸。
葉成海死人般躺在江灘上。一位年輕的漁民道:“這位老先生,我們這裏有過姑娘嫁不上好人家來投江的,你這把年紀湊什麼熱鬧呀?”另一位年老的漁民盯著葉成海看了半天,說道:“老先生,看你有些麵熟呀,你是不是葉大學士?”此時,葉成海已醒過來一會兒,聽到兩位漁民的話,他吃力地點點頭:“老夫是葉成海,但已經不是什麼大學士了。”年輕漁民道:“老先生就是被朝廷滿門流放的葉大人?”葉成海含淚點點頭。
另一位年老漁民道:“朝廷無道啊!連葉大人這樣的忠臣都落得如此下場,我們鄭大將軍的結果就可想而知啦。連我們這些草民都得被迫剃頭,不剃頭就要殺頭啊!”
年輕漁民道:“葉大人,你現在是落難之人,我有些話不該說,可不說不快呀。葉大人,你雖然是大清的忠臣,為大清嘔心瀝血,也許到這步田地你才體會到朝廷的暴虐,可你想想人家鄭大將軍一家,因為聽了你的遊說,十多口人至今還被囚禁在天寒地凍的北方不知生死,你對不起鄭大將軍啊!”
葉成海沉默片刻,懇切要求道:“小哥,能不能把老夫送到廈門去?”
年老漁民道:“葉大人,你去廈門做什麼?是去勸降呀還是找死?”
葉成海道:“老夫後悔呀,老夫要去給國姓爺謝罪!”
12
這日清晨,廈門海灘。在礁石上躺了一夜的鄭經睜開眼睛,他看見漲起來的潮水已經淹沒了四周的沙灘。鄭經慌了,他大叫起來:“救命呀!救命呀!”鄭經的求救聲被一陣陣海浪聲淹沒。此時,柳圓圓在海灘上尋找著鄭經,忽然,她聽見了鄭經的求救聲。柳圓圓不顧一切地循聲向礁石跑去,不時摔倒在地。
海水越漲越高,柳圓圓依然吃力地摸著礁石循著聲音向前移動。
忽然,鄭經發現了柳圓圓,大喊:“姨媽,危險,不要過來!你快退回去!”一排海浪打來,柳圓圓站立不穩,被海浪卷走了……
13
遼闊的海麵波濤洶湧,載著將士的戰船在海裏行進著。馬信的部將們經不住風浪的顛簸,扶著船舷拚命地嘔吐。馬信臉色蒼白,咬住牙根,緊緊地抓住船舷,盡量堅持著。一個風浪迎麵打來,戰船激烈地搖晃。馬信一個踉蹌,身子晃了幾晃,一個衛兵上前急忙扶住他。衛兵大聲地叫道:“馬將軍,今天就少練一會兒吧,我們早點收兵回營休息!”馬信一把推開衛兵,罵道:“放屁!國姓爺讓我馬信和楊旭換防,就是想看看我馬信的手下是不是孬種,你們他媽的給我爭點氣!”副將道:“馬將軍,弟兄們的進步已經不小了,再練他一個月,我看楊旭的水師真的該歸馬將軍統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