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評議員詢問道:“總督閣下,我們要不要馬上斷絕與鄭成功的貿易往來?”
揆一回答道:“在戰爭尚未爆發之前,還應該保持雙方的正常貿易往來,不過對來往的船隻、人員要嚴格檢查,絕不能讓鄭成功的奸細混進來!”
14
這日,台灣一座高山族山寨小屋內,不少百姓正圍著何斌、郭懷一在一起聊天。郭懷一眉飛色舞,侃侃而談:“國姓爺用兵如神,不久就會率大軍收複台灣,我們要多儲備一些糧食,為大軍到來做準備!”這時,放哨的阿甘匆匆進屋,稟告道:“不好了,紅毛來了。”阿甘忙拉開地洞的擋板,讓郭懷一鑽進地道。阿甘剛剛蓋上擋板,隻見貝德爾率兵闖了進來。貝德爾進小屋一見何斌萬分驚訝:“何先生,你怎麼在這兒?”何斌道:“總督大人讓我多和村民溝通,把村民的情況隨時反映給他。”貝德爾滿腹疑惑地道:“這麼說你是因為公務ぃ俊焙偽蟮閫返潰骸暗比唬你不是也來了嗎,你是為私事嗎?”
貝德爾啞口無言,他忽然抓住阿甘:“那你,為什麼看見我就跑呢?”阿甘張口結舌道:“我……我看見你長的這副模樣就害怕呀!”貝德爾氣急敗壞地對士兵說:“把他抓回去,嚴加審訊!”這時,何斌上來阻攔:“上尉,總督有令,不許隨便抓人!”貝德爾雙目怒視何斌道:“現在是我貝德爾在執行公務,帶走!”
這日晚,台灣荷蘭人總督府牢房內,兩個荷蘭士兵掄著皮鞭,狠狠抽打赤著上身、被吊在刑架上的阿甘。阿甘被打得皮開肉綻,血跡斑斑,不住地哀叫。貝德爾喝問道:“你說,你們在一起聚會討論什麼?”阿甘尋思道:“我們在說……”貝德爾追問道:“說什麼?”阿甘鎮定了一會兒,說道:“我們在說怎麼種地能多打糧食。”貝德爾冷笑道:“哼,你們這些窮山民,都是鄭成功的暗探,老是跟我們荷蘭人對著幹,你今天不說出來,就不可能活著出去!”
阿甘微弱的聲音道:“我們就是在說種地……”
貝德爾對兩個荷蘭士兵道:“再給我狠狠地打!”於是,兩個荷蘭士兵又掄起皮鞭,狠狠地抽打阿甘。
15
這天,揆一正在總督府自己的房間內處理文件,何斌闖了進來,向他報告道:“總督大人,貝德爾上尉亂抓山民,這是違反你的命令的。”
揆一驚訝地道:“啊,該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吧,我已經多次叮囑過他們不要挑起事端。”
何斌道:“總督,是我親眼看見的。如果這樣的事情再發生,山民必然和我們產生嚴重的敵對情緒,後果將不堪設想。”
揆一略一沉思道:“何通事,這件事我一定會派人去調查的,你放心吧。”何斌還想說什麼,揆一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何通事,這是我的臥室,不是會議廳。”何斌感到一絲不妙,默默地退了出去。何斌前腳剛走,鄭泰就從帷布後走出來,道:“總督大人,我說的沒錯吧。”揆一道:“何斌是中國人,中國人同情中國人是正常的。你說他向鄭成功獻了鹿耳門水圖?對了,我曾經看見過他在鹿耳門釣魚,但沒有物證我不能逮捕他。”描南實丁在一旁道:“何斌先生對我們是忠心的。”鄭泰以攻為守地道:“我鄭泰何必漂洋過海來陷害何斌呢,你答應借給我一萬兩黃金,我就給你證據。”描南實丁譏笑道:“鄭泰先生,何斌能值一萬兩黃金?”鄭泰正色道:“我是向你們借錢,而不是賣何斌。”揆一沉思片刻,爽快答道:“好吧,我答應你。”
鄭泰從懷中掏出鹿耳門水圖遞給揆一:“好好看看吧,雖然是我臨摹的,可也能讓你們好好欣賞一下你們最忠誠的何通事的傑作。”
揆一道:“何斌給我畫過地圖,可這不是他的筆跡。”
鄭泰道:“我已告訴你了,這是我臨摹的。”
鄭泰又拿出一個信封給揆一:“水圖的原件我不敢拿,怕鄭成功發現,但這個何斌寫給鄭成功的信封卻是原原本本的物證。”
描南實丁接過一看,他驚訝地道:“這……這才是何斌的筆跡。”揆一氣惱地捶打桌麵:“這隻老狐狸,立即逮捕何斌!”
這天晚上,何斌正在寓所內匆忙地收拾東西,他將文件折疊好,藏入懷裏,打開櫃子,翻找衣物。忽然,寓所不遠處傳來狗叫聲。何斌趕緊吹滅燭火,頓時,屋子裏一片漆黑。這時,何斌房間的叩門聲響起來,非常急促,叩門聲停止一會兒,又傳來大門破裂的聲音。接著,一縷燈光透進來,一群荷蘭兵提著馬燈在貝德爾上尉率領下衝了進來,發現屋裏空蕩蕩的。
一個荷蘭兵突然發現有一個人影從後窗躍出,急忙喊道:“上尉,他跳窗跑了!”
貝德爾急喊道:“追!”
貝德爾帶領一群荷蘭兵從何斌的寓所追出來,快速跑過街道。這時,一條人影在一條胡同的拐彎處消失了。貝德爾喝令部下道:“分頭搜索!”荷蘭兵分成兩路,包抄過去。
夜茫茫,海風呼嘯。貝德爾率一隊荷蘭士兵提著馬燈在海邊搜索,隻見海麵一片漆黑,沒有船影、人影。貝德爾對士兵揮手:“好好給我搜!”一個士兵忽然發現一叢蘆葦,向貝德爾報告道:“上尉,會不會有人藏在蘆葦叢中?”貝德爾頓時拔出槍,往蘆葦叢開槍,士兵們紛紛朝蘆葦叢射擊,一陣激烈的槍聲撕破了寂靜的夜空。何斌伏在水溝中,子彈在他頭頂、身邊紛飛。貝德爾失望地望著黑乎乎的夜空,搖搖頭:“每一塊礁石、每一座房屋都搜過了,怎麼還是讓這個老狐狸跑了呢?”
16
一日傍晚,廈門馬信府客廳內,馬信正高興地陪鄭成功喝酒。馬信抓過酒杯,仰起脖子,一口喝下,大喊一聲:“上菜!”馬信舉杯道:“國姓爺難得來末將府上,平時螃蟹肯定是吃膩了,今天請國姓爺吃一頓地道的北方菜。”這時,一名廚師帶著兩名丫環上了幾個菜,恭敬地立在一旁。
鄭成功品嚐著北方菜,連聲道:“好,這味道真好,可惜我沒有你這麼好的廚子啊!”馬信指著廚師向鄭成功介紹道:“我的這個廚子叫張德,跟我好多年了,國姓爺要是還習慣他做的菜,讓他去伺候國姓爺,也換換口味。”鄭成功歡喜道:“好呀!”張德趕緊跪在地上:“小人拜見國姓爺。”馬信道:“你明天去國姓爺府上伺候,把拿手的本領使出來,可不要給我丟臉啊!”張德磕頭道:“能伺候國姓爺,小人三生有幸。”
17
翌日,鄭成功府客廳內,董嫻拿出一小把金光草遞給丫環,交待說:“這是金光草,是隱元大師在萬石岩采來送給我的,服了能補氣養血、延年益壽,快拿去給國姓爺煎了。”正說著,新來的廚子張德進來了。他稟告道:“夫人,煎這種神草,很有考究,讓我來煎吧。”董嫻點頭:“好吧。”
過了幾日的一天夜晚,張德和化了裝的表哥——清軍旗牌官喝酒,他有點自鳴得意地道:“哈哈哈,不是小弟自誇,自從為國姓爺掌廚以來,島上誰不對我恭恭敬敬?”旗牌官道:“唉,表弟呀,不是大哥說你,你真像古時候齊國宰相晏子的車夫,以為能做相府的奴才就了不起!”
張德一時語塞。
旗牌官道:“我們是同族兄弟,不是我笑話你,你一月拿幾兩銀子?”
張德道:“能給國姓爺做事,是萬般榮耀啊,談什麼銀子!”
旗牌官道:“什麼萬般榮耀,鄭成功不就是一個海盜逆賊嗎?我告訴你,李率泰大人的二十萬大軍馬上要來圍剿,不日將踏平金、廈兩島,跟著鄭成功,死路一條呀!現在大家都在想出路。自家兄弟,我不瞞你說,愚兄乃是福建總督李大人的旗牌官,此番來廈門,是來聯絡馬信的。”
張德一愣:“啊,馬信他……”
旗牌官故意神秘地低聲道:“他是受朝廷派遣,假裝投順,以待日後裏應外合。”
張德聞言大驚:“啊,連馬信都是奸細?”
旗牌官道:“一旦廈門被攻破,你就會看到,鄭成功多少部下,早與朝廷有所牽扯了。隻有你一個,還蒙在鼓裏,自鳴得意!”張德聽得目瞪口呆。
旗牌官繼續言道:“李率泰的大軍就要踏平廈門了,為兄不忍看到廈門破城之日你的慘狀!”
張德聞言突然跪下,口中連呼:“大哥,你趁早拉小弟一把。”
旗牌官笑著扶起張德:“隻要你做一件事,自有錦繡前程。”說著,他從懷裏掏出一包東西,慢慢地解開,拿出一枚黑色的東西,說道:“這是孔雀膽。”
張德一聽,臉上立時變色,顫巍巍地道:“孔雀膽?這會毒死人的呀!”
旗牌官道:“隻要你能毒死鄭成功,日後封官加賞,易如反掌。把這東西放進湯裏就是,有何難處?”
張德聞言大驚:“要我下毒?我不敢,我不敢呀!”
旗牌官咬牙切齒道:“無毒不丈夫,下不了狠心,做不成大事。你說鄭成功狠不狠?他連他父親的生死都可以不顧!跟著他,你是死定了!”
張德聞言,又驚又怕,瞻前思後,顫抖著接下旗牌官手中的孔雀膽。
18
廈門,鄭成功府柳圓圓房間,董嫻攙扶著柳圓圓坐下。董嫻道:“妹妹不嫌棄的話就在這兒住下,我會好好照顧妹妹的。”這時,柳圓圓摸索著摟住董嫻:“姐姐,我真想看見你。”她說著,看著董嫻的方向,流下眼淚。董嫻鼻子一酸,又趕快忍住:“我們女人就是苦命,若有來世,我們都去做男人。”柳圓圓聞言,抱住董嫻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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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數日,廈門海灘,化裝成漁民的清兵旗牌官問張德:“你怎麼還不動手?”張德敷衍道:“我在找機會呀!”旗牌官一臉凶相道:“還找什麼機會,李大人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張德惶恐道:“孔雀膽是劇毒,味道難聞,很容易被識破。這兩天我煎金光草藥給國姓爺,味道和孔雀膽幾乎一樣,但國姓爺嫌味道難聞,不肯喝。直到今天他才喝了。我明天就下孔雀膽。”旗牌官滿意地點頭道:“好,明日中午你一投完毒,就立即到這兒,我已準備好一隻小船。”張德道:“你千萬要等我呀!”旗牌官道:“一回到李總督那邊,你就是大功臣了,我怎麼能不等你?你升官了,我也有奔頭呀!”
翌日,張德正在鄭成功府廚房內熬藥,外邊傳來丫環的聲音:“張德,藥熬好了沒有?”
張德連聲道:“好了,好了,馬上好了。”張德見四下無人,便從懷裏拿出孔雀膽,他將孔雀膽倒進煎藥的罐裏,他雙手顫抖,額角滲出了豆大的汗珠。不一會兒,張德端藥出來,正巧在庭院過道裏遇見董嫻。董嫻道:“張德,今天怎麼是你親自端藥呀?”張德緊張得滿頭是汗:“我,我怕不放心,不是,是國姓爺嫌苦,我怕他不喝。”董嫻道:“你先放這兒吧,一會兒我給國姓爺送去。”張德點頭道:“好,好。”張德慌張退下,隨即又返回:“夫人,你一定要耐心勸國姓爺,要不然他不肯喝。”此時,董嫻滿臉疑惑。董嫻趕到廚房,她看見了地上熬過的孔雀膽。董嫻抓在手裏仔細看著,不知是何物。於是,董嫻大喊:“張德!張德!”張德早已不見了人影。這時,張德正奔回家中,一進門,便催促他的老婆:“快點,快點!”張妻要把一條裙子裝進包袱,張德搶過裙子,丟在一邊。張妻舍不得道:“哎呀,這是綢料呀!”張德不耐煩地道:“到了福州,我給你一箱綢料!”說罷,拉著他的妻子往外走。這時,門外傳來陳永華的聲音:“張德,你跑不了啦!”張德一看,陳永華參將正帶著幾個士兵走進屋來,張德立即癱倒在地。
落日黃昏,一隻小船停泊在廈門港灣的淺水區。化裝成漁民的清軍旗牌官正坐在船上,緊張地四處張望,遠處見不到一個人影,卻出現巡邏的一小隊鄭家軍的騎兵。
旗牌官做賊心虛嚇得急忙令艄公劃走小船。
當天晚上,張德跪在鄭成功府議事廳內的地上,渾身不住地發抖。抬頭望著坐在案前的鄭成功,叩頭如搗蒜:“國姓爺,奴才一時鬼迷心竅,才上了清兵的當。隻要國姓爺能饒恕,奴才願立功贖罪。”
鄭成功冷笑一聲喝問道:“你還能立什麼功?”
張德供認道:“奴才從老鄉那兒得知,有一個大奸細潛伏在國姓爺身邊。”
鄭成功聞言一愣,隨即追問道:“你說,是誰?”
張德供道:“那奸細就是馬信!”在座的諸位將軍聞言大吃一驚,麵麵相覷。
鄭成功厲聲道:“你有什麼憑據?”
這時,鄭芝魁進言道:“我早就覺得馬信不是個好東西,當時他投靠我們就心懷鬼胎!”
鄭成功轉過臉,盯著鄭芝魁,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