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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碼頭,一隊清兵正在巡邏,發現有一隻小船停泊在閩江邊,急忙下去檢查。一個清兵把總對船主狠狠地訓話道:“倘若你勾結海逆鄭成功,為他暗中運貨,立即斬首示眾!”
船主趕忙賠笑道:“小人不敢,不人不敢。”
此時,一乘由四個轎夫抬著的轎子抬了過來,後麵還跟著四個仆人。到了碼頭,轎子停了下來,一個仆人掀開轎門,一位老爺從轎裏走出來。這人雖是清朝官宦人家子弟的打扮,但仍然可以發現他是陳永華裝扮的。陳永華站在碼頭上望著江上四五條小船,不由地皺了一下眉頭。清兵把總站在不遠處打量陳永華,少時走了過來,問道:“敢問客官,來到這兒有何貴幹?”陳永華道:“想租幾條船。”清兵把總厲聲道:“租船?客官知道朝廷禁海令嗎?”陳永華笑道:“哈哈哈,豈有不知之理。不過我租船不是順流而下出海去,而是逆流而上到延平。”清兵把總奇怪道:“到延平?”陳永華道:“是呀,從這兒運一些海貨去延平,然後從延平運些山貨回福州。”清兵把總不客氣地道:“沒有我們總督府的批準,這兒一條船都不能租!”正在這時,四個滿清騎兵護送著另一台大轎,威風凜凜地走過來。大轎內,“馬得功”正在拈胡須。陳永華對那清兵把總道:“馬總兵正要帶我去拜見李總督。”清兵把總道:“別拿馬得功嚇唬人,就是他本人來了我也不會租給他!”這時,裝扮成馬得功的丐幫弟子從大轎裏走出來。“馬得功”道:“是誰口氣這麼大呀?”把總看著眼前的“馬得功”簡直嚇暈了,他不住地抽自己的嘴巴:“我該死!我該死!”“馬得功”繼續訓斥道:“看你還算恪盡職守,今天就饒你一命,今後說話給老子注意一點!”清兵把總垂首道:“以後不敢,不敢。”馬得功走後,陳永華指揮一群農民把一箱箱貨物及一根根木頭分別裝入江邊停泊的五條船中。清兵把總為了巴結“馬得功”,親率一批清兵為陳永華站崗。
陳永華見狀,走過去拿著一些碎銀遞給把總說道:“夜裏江風大,這些碎銀給弟兄們喝酒驅寒。”清兵把總接過銀子,道:“馬總兵的貨,小人哪裏敢收這個呀!”
陳永華道:“拿上吧,馬總兵不會責怪你們的!”
13
過一頓飯工夫,五條滿載貨物的木船行駛在福州江麵上,清兵把總與幾個清兵乘坐的小船駛在前頭,桅杆上掛著一盞“馬”字的燈籠,十分醒目。約行了四五裏水路,江岸上突然傳來一聲叫喊:“江上是誰?”一隊清兵持著刀槍出現在岸上,對著江麵虎視眈眈。
清兵把總站在船頭,挺了挺腰板。岸上哨兵再一次喊道:“江上是誰?”清兵把總答道:“是我。奉馬總兵之命,在江上巡邏!”
江岸上的哨兵舉著燈籠,望了望江麵上“馬”字燈籠和把總一行,就不作聲了。
船隊繼續往前行駛。
14
台灣,熱蘭遮城港口碼頭上,鹿皮、蔗糖等台灣的特產堆積如山。揆一站在炮台上眺望茫茫大海,沒有發現一點帆影,非常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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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廈門港口,船工們正忙著卸貨,港口人山人海,一片繁忙。鄭成功帶著眾將巡視港口,滿麵喜悅地問陳永華道:“陳參軍,你是用什麼辦法把貨物弄出福州的?”陳永華戲言道:“全靠馬得功幫忙!”站在一旁的鄭泰驚訝地道:“馬得功給你幫忙?”這時,陳永華招招手,“馬得功”從貨船上跳了下來。鄭成功驚奇地問:“這┦恰…”
陳永華揭下“馬得功”的麵具道:“他是我丐幫弟子呀!”
眾人一見笑了。這時,黑三從另一條船上下來。鄭泰稟告道:“國姓爺,黑三從長崎回來了。”黑三走上碼頭,與鄭成功相見說道:“國姓爺,這回小人從長崎運了許多鉛、銅回來。”鄭成功歡喜道:“好呀,鑄造大炮、盔甲、器械,急需大量鉛銅。泰兄,我們應當鑄錢,以便貿易。”鄭泰喜形於色道:“鑄錢?好呀!”鄭成功接著道:“要鑄,就用我隆武年號。”陳永華疑問道:“隆武帝不是已經……”鄭成功不等他說完搶話道:“他活在天上,我常常看見他,聆聽他的教誨。”黑三道:“國姓爺,在長崎的荷蘭商人托小人傳話,請求你開放同台灣和巴達維亞的貿易,還說揆一近日將派人來和國姓爺談判。”鄭泰歡喜道:“我們禁運他兩年,荷夷果然受不了啦!”楊旭插言道:“荷夷嗜好紅茶,沒有紅茶喝,他們能不急死?”
鄭成功對眾將道:“一個談判才剛結束,另一個又來了。對待紅毛鬼,本藩還要繼續禁運,封鎖台灣海峽,我要逼得揆一走投無路再和他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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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荷蘭人總督揆一房間內,揆一邊抽煙邊看信,他放下信,吸著煙鬥深思著。這時,一個仆役端著一杯飲料走進來。揆一吩咐道:“快去把描南實丁與何斌請來!”仆役應諾而去。
站在一旁的貝德爾進言道:“總督閣下,如果不能盡快解除鄭成功對台灣海峽的封鎖,我擔心巴達維亞會重新考慮我們大家的任職能力。”
揆一點頭道:“是啊,那些多事的家夥已經去巴達維亞告狀,要求罷免我的職務。我準備立即派使者去廈門與鄭成功談判,爭取盡早打破目前的僵局。”
貝德爾試探道:“長官,你是不是想派何斌去廈門?”揆一點點頭。貝德爾提醒道:“何通事可曾經做過鄭芝龍的下屬呀!”
揆一沉思一會兒,道:“鄭芝龍早就完蛋了,何斌是個聰明人,不像一般的中國人那麼愚忠。”他倆正在說話時,隻聽門“吱呀”一聲開了,描南實丁和何斌進來了。
揆一對描南實丁道:“中校先生,你立即做準備前往廈門和鄭成功進行談判。”
描南實丁道:“真要和鄭成功談判?我們已經堅持了這麼久了。”
揆一道:“沒有辦法,巴達維亞總督開始給我施加壓力了,我讓何斌先生和你一起去。”描南實丁兩腳一並:“是。”這時,揆一拍了拍何斌的肩膀:“何先生,這回出使廈門,你要多多為荷蘭王國做貢獻!”何斌道:“總督閣下請放心,何斌萬分感謝閣下對我的信任,讓我肩負這麼重要的使命。總督大人是知道的,我何斌曾經是鄭芝龍的部下”。揆一笑道:“哈哈哈,何通事,你這種老實、坦誠的態度我非常欣賞。與你多年相處,我深知你對東印度公司非常盡職盡責,既是一位可靠的雇員,又是一位忠誠的朋友,所以我這次才會挑選你作為副手前往廈門跟鄭成功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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廈門,鄭成功府議事廳內,鄭成功正在聚精會神地觀看鋪在桌上的一幅地圖,從廈門沿著海路往上看,他的目光最後停留在南京,他久久地凝視著南京。這時陳永華走進來稟告道:“國姓爺。荷蘭派使者前來談判。他們還派來了一個西洋醫生,說是揆一特地讓他來給國姓爺治病的。”鄭成功道:“先給他們安排到驛館住下,明天一早帶他們去演武場。”陳永華領命而去。
次日早晨,廈門演武場上霞光普照,馬信正在指揮鐵人軍操練。鐵人軍勇猛無比,殺聲震天。望著眼前威武的鐵人軍,前來參觀的台灣荷蘭總督特使描南實丁中校有些慌張,他不停地擦去額頭的汗水。他身後緊跟著何斌和貝德爾。
鄭成功讓描南實丁坐在自己身旁。隔了一會兒,鄭成功對描南實丁道:“中校先生,我鄭家軍和你們荷蘭軍隊比起來怎麼樣啊?”描南實丁由衷地道:“不能比,不能比,鄭將軍的鐵人軍讓我大開眼界。”說著,描南實丁恭恭敬敬地向鄭成功遞上一封揆一的信件,說道:“這是揆一總督給將軍的親筆信。”
鄭成功禮貌地收下信件,一雙眼睛卻不停地打量著描南實丁和何斌。少時,描南實丁對鄭成功道:“尊敬的鄭將軍,揆一總督讓我轉達他對您的崇高敬意和親切問候,並請您方便的時候去我們台灣看看。”
鄭成功疑問道:“你們的台灣?”
描南實丁回答道:“是呀,台灣原來隻是蠻荒之地,是我們荷蘭人開發出來的,所以台灣是我們的台灣呀!”
鄭成功正色道:“你真是大言不慚啊!好,今天我給你好好上一課!”
描南實丁奇怪道:“給我上課?我明白了,鄭將軍在南京的國子監裏學習過,是可以當教師的,你要教我什麼?一定是中國話吧?”
鄭成功義正辭嚴道:“我今天讓你知道台灣是誰的!台灣古稱夷洲,秦始皇時,方士徐福就已率童男童女至此;三國年間,大將軍衛溫曾率甲兵萬人來到島上,初作開拓。數千年來,我中華百姓不斷在此繁衍生息。崇禎四年,我父親就將福建沿海數萬名災民遷移台灣開墾種植,隻因近年中原戰亂,中國人未能顧及台灣島,才讓你們荷蘭人趁機竊取。你怎麼能反客為主,信口雌黃?”
描南實丁問何斌道:“什麼叫信口雌黃?”
何斌簡短地翻譯道:“就是說你在胡說八道!”
描南實丁聞言咽了口氣:“尊敬的國姓爺,我這次專程來廈門是要和你商量通商的問題,而不是討論台灣的歸屬問題。”
鄭成功道:“不談清楚歸屬問題,就無法談通商的問題!”
描南實丁道:“我們是真心誠意要與鄭將軍恢複良好的貿易關係。”
鄭成功道:“一會兒終止貿易,一會兒恢複關係,話都讓你們說了,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我問你,要想讓我解除對台灣海峽的封鎖,你們準備怎樣彌補我的損失?”
描南實丁道:“鄭將軍先提個具體條件吧!”
鄭成功道:“你們必須按照以往的協議補足這些年欠下的稅款,一個子兒也不能少!”
描南實丁:“當然,當然!”
鄭成功道:“另外,必須重新簽訂新的協議,每年增加給我上繳的稅餉,我們惟一可以談的就是增加多少金額。”
描南實丁一愣:“啊?!”
這天晚上,廈門的一座豪華驛館內,描南實丁坐在桌前,正托腮沉思。何斌衝了一杯紅茶,遞到描南實丁麵前:“這是國姓爺送來的正宗武夷山紅茶。”描南實丁搖搖頭:“國姓爺竟然送我們紅茶,但談判的時候口氣又那麼強硬,絲毫沒有通融的餘地,我完不成通商的使命,回去如何向揆一總督交差?”
何斌勸道:“喝吧,一杯紅茶會消除你的千重憂慮!”
描南實丁呷了一口紅茶,道:“何先生,請你去說服國姓爺,恢複通商的條件不要這麼苛刻呀!”
何斌道:“國姓爺的脾氣那麼倔強,我何斌恐怕說不動他。再說,我隻身一人前往,會不會給我自己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呀?”
描南實丁道:“何先生多慮了,你是我們最忠實的朋友,我描南實丁絕對信任何通事,我懇請你盡一切努力,以打破目前中方與荷方的談判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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廈門,鄭成功府書房內,兩個人正說著悄悄話。
何斌道:“我的身份國姓爺知道嗎?”
鄭成功道:“當然知道了,何先生是荷蘭東印度公司的首席通事嘛。”何斌聞言突然哭了。鄭成功和陳永華一時啼笑皆非,莫名其妙。何斌泣不成聲道:“國姓爺,我何斌是大將軍留在台灣的臥底呀!”
鄭成功驚訝地道:“有何證據?”
何斌掏出一把折扇,他將折扇打開,露出了上麵的三角梅圖案,說道:“陳參軍應該記得這幅梅花譜吧?當年我用同一圖案的折扇救了國姓爺的水師。”陳永華接過折扇看了看,驚訝地點點頭,他將折扇遞給鄭成功。
何斌道:“國姓爺,這是大將軍以前的秘密聯絡方式,自大將軍以後就沒有多少人懂了。梅花譜分別用臘梅、紅梅、青山梅、淮山梅等十二種梅花代表出征、行兵、詐降、合圍等十二種軍情,這三角梅是表示十萬危急,當時在下就是靠這把折扇通知你們國姓爺身處險境的。”話到此處,鄭成功忙向何斌彎腰行禮,何斌連忙扶住鄭成功:“國姓爺行此大禮,我何斌承受不起呀!”鄭成功道:“我知道父親在台灣留下了臥底,但一直不知道是誰。”陳永華笑了:“何通事隱藏得好啊!”何斌從懷裏掏出一卷地圖捧給鄭成功,道:“國姓爺,這麼多年何斌沒能給國姓爺做什麼事情,這是我花了數年心血繪製的鹿耳門水圖,請國姓爺收下。”鄭成功接過地圖道:“謝何通事。”
何斌道:“鹿耳門是大軍登陸台灣的便捷之道,那裏水淺灘多,荷蘭人以為這兒無法行船,長期以來疏於防衛,也沒有修建炮台,有了這張水圖大軍可順利登陸台灣。”
鄭成功一下子摟住何斌,連聲道:“謝謝你,太謝謝你了!”
何斌進而說道:“台灣百姓可都盼著國姓爺,盼著大軍早日趕走紅毛鬼啊!”
鄭成功道:“等我北伐成功就立即攻取台灣。我今天令荷蘭人納貢撤兵就是要讓他們明白,台灣是我中華領土!”
何斌敬佩地道:“國姓爺今日義正辭嚴,令描南實丁萬分尷尬。他托我向國姓爺請求,條件能否退讓一些?”
鄭成功笑道:“哈哈哈,何先生,你說,這個描南實丁有多大的權限?”
何斌沉吟道:“描南實丁雖是荷夷全權代表,但亦受製於揆一,而揆一又受製於荷蘭王國在亞洲的東印度公司。”
鄭成功想了想,道:“何先生,為了我們裏應外合,我可以作出退讓。隻要荷夷每年輸餉銀一萬兩,箭坯十萬支,硫磺一千擔,就準許通商。不過,本藩還要荷夷保證,今後不許在海麵上扣留、攻擊、搶掠我商船。”
何斌道:“國姓爺,鄙人與揆一打了多年的交道,這些條件,他恐怕難以答應。”
鄭成功嚴肅地道:“那就讓揆一自己來和我談。”此時,陳永華進言道:“國姓爺,剛才何通事離開驛館時,好像有荷蘭人盯梢。”
鄭成功沉吟一會兒,道:“你和楊旭想個辦法,一定不能讓何斌被荷蘭人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