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謀稱王定遠侯火中取栗借(1 / 3)

第一章謀稱王定遠侯火中取栗借

1

夜,廈門港口,明月當空,潮滿波平。港口停泊著一艘艘大小不一的戰船。中軍船上,一個士兵一邊敲鑼一邊大聲呼道:“將軍有令,從今晚中秋之夜起,將軍自立為王,全軍將士盡興盡歡!”將士們歡呼著,有人迫不及待地跳下船。遠處,士兵們抬著一筐筐的酒肉過來了。舵工與士兵們爭先恐後地去搬筐,高興地呼喊著:“他娘的,今晚非喝個痛快不可!”

“弟兄們,來呀,不醉不休!”……

就在廈門守軍得意忘形之際,廈門海麵,鄭成功率領一百多艘戰船趁著夜幕快速地航行著。鄭成功立在帥船上。前邊,廈門港隱約可見。甲板上,鄭成功對楊旭道:“我帶少量將士先行一步,半個時辰後,你們進港,各戰船就分別找準目標,落帆不拋錨,死咬住對方的船隻,隻等號炮一響,同時動手!”楊旭拱手:“是!”

此時,廈門鄭芝魁府內一片歡騰,鼓聲激昂。鄭芝魁興高采烈地走進來,向主持搏擊比賽的部將點點頭。那個部將執旗對搏擊比賽場上的眾人道:“將軍有令,搏擊開始!”他的話音才落,兩個彪形大漢應聲走上場,向鄭芝魁鞠躬,接著投入搏擊。鄭芝魁、黃炎與幾個部將邊喝酒邊欣賞著。不久,一個大漢將另一個大漢壓倒在地,兩人翻滾著,他們身上均已多處流血。鄭芝魁見狀哈哈大笑,拿起鼓槌,親自擊鼓助興。突然一個親隨進來稟報:“將軍,國姓爺前來拜訪!”這時,鼓聲一下子停了,鄭芝魁心中有些緊張。他不快地詢問那親隨道:“什麼?他什麼時候到我這兒來的?”親隨連忙跪下回稟道:“剛剛到,是國姓爺讓小的進來通報的!”鄭芝魁放下鼓槌:“他帶了多少兵馬?”親隨回稟道:“小的察看過,國姓爺僅有一艘船泊在港中,上岸來也隻帶了十幾個隨從。”鄭芝魁聞言鬆了一口氣:“哦?讓他進來吧!”親隨應喏退出。鄭芝魁朝搏擊場揮了揮手,兩個都受傷的角鬥士互相攙扶著退下。此時,黃炎道:“將軍,國姓爺突然來訪,咱們應多加小心,以防不測!”

鄭芝魁點點頭,對部將交代:“先在兩廂設下埋伏,看我的眼色行事。”

部將點頭:“是!”就在此時,廈門港口,夜色籠罩,鄭芝魁部的軍船上傳來陣陣猜拳吆喝聲。鄭成功的兵將從水中悄悄地摸上鄭芝魁部的軍船。一個水手搖搖晃晃地鑽出船艙,看見鄭成功的兵將嚇呆了,轉身剛要大喊,鄭家軍一個兵士一躍而起,跳過來迅速掩住水手的嘴,將匕首插入他的後背。

2

這天晚上,鄭芝魁府內,鄭成功與鄭芝魁坐在桌案兩側正唇槍舌劍,激烈交鋒。鄭成功道:“我聽說三叔要自立為王?”

鄭芝魁聞言一愣:“你聽誰說的?沒有的事!謠言。國姓爺可得給我洗清名聲啊!”鄭成功道:“好,我就幫你洗清名聲。三叔,我派部分人馬進駐廈門,謠言就不攻自破了。”

鄭芝魁氣惱地道:“森兒,我勸你不要來打廈門的主意,免得傷了咱們叔侄的感情!”

鄭成功一笑:“你就不怕自立為王傷害叔侄感情?三叔,我今天一定要幫你好好洗清名聲。”

鄭芝魁冷笑一聲:“哼,你休想!”說著,鄭芝魁把酒杯一擲,頓時從兩廂擁出十幾個兵士,將庭院團團圍住。陳永華拔劍箭步上前,護住鄭成功。鄭成功卻鎮靜自若地離座:“三叔就算不答應也不必動粗吧,小侄告退了!”

鄭芝魁氣呼呼地吼道:“你走不了啦!”

這時,一個部將匆匆進來,衝鄭芝魁跪下稟報道:“將軍,咱們的軍船全被國姓爺的人奪、奪去了……兵營、將軍府也被圍了……”他正要繼續說下去,隻聽陳永華一聲口哨,隨著尖厲的哨聲,一群丐幫弟子手執刀槍衝進府來。陳永華高聲喝道:“誰敢動國姓爺一根毫毛,我就叫他立時成為刀下之鬼!”鄭芝魁見狀呆了,兩眼愣直,跌坐在座位上。

鄭成功勝券在握,舉步踱到鄭芝魁身邊,說道:“叔父,小侄真是來幫你清洗名聲的,你完全可以清清白白做你的大將軍。”

鄭芝魁見大勢已去,假裝豪爽地哈哈大笑:“多謝國姓爺,今後廈門島還是你來費心看管吧!”鄭成功誠懇地撩袍欲下跪:“三叔深明大義,請受我一拜!”鄭芝魁急扶:“不敢,不敢!”鄭成功道:“三叔今後還要多多協助我治理廈門。”鄭芝魁無可奈何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難道還會不盡力?”

3

次日黃昏,柳圓圓送黃炎來到安平城驚濤拍岸的碼頭。黃炎傷心地道:“看來我最終要離開這兒了,圓圓,跟我走吧,北方天高地廣,而八閩瘴氣彌漫,離開這個倒黴的地方,我黃炎一定能夠成就大業的。”

柳圓圓責怪道:“黃炎,你太不安分。與其這樣四處飄零、惹是生非,不如死心塌地跟著國姓爺好好成就一番大業。”

黃炎長歎:“不可能了,國姓爺這次殺了鄭芝魁就該要我的腦袋了。”這時,鄭泰從船上下來。鄭泰見了黃炎,滿臉不屑地道:“黃義士,是不是該走了?真等國姓爺發號令,我看你們也走不了了。”

黃炎苦笑道:“我黃炎自幼讀萬卷書,曆經十個春秋才發現書上全是謊言,讀書根本無法成就大業。此後扔下書本,又是十個春秋行萬裏路,鞋子走破無數,夢想的成功和我一次次擦肩而過,而我目前還在漂泊……”

鄭泰鄙棄道:“黃義士,留著你的感歎去大海上發吧,再拖下去,你的錢我就不掙了,你另找船去。”

此時,柳圓圓亦對黃炎道:“你走吧,一路保重!”

黃炎在碼頭上背著手踱了幾步,仰天長歎道:“可悲啊,我黃炎到頭來連紅顏知己都棄我而去……”聽了柳圓圓送別的一番話,鄭泰驚訝地問柳圓圓道:“怎麼?你不走?”

柳圓圓頭一擺,滿臉含笑道:“我不走,我跟著國姓爺。”

鄭泰道:“柳小姐,自從森弟遇見你,我們鄭家就沒有安寧過,傾家蕩產,叔侄反目,你還沒有折騰夠呀?”柳圓圓柳眉一豎,道:“泰爺說話過分了吧?”

鄭泰道:“說說就過分了?一會兒國姓爺要你命的時候你會知道什麼叫過分!”黃炎驚訝道:“你說什麼?”

鄭泰沉吟片刻,道:“實話告訴你們吧,別看你柳圓圓有幾分姿色,今天你們是必死無疑!”柳圓圓聞言恐懼道:“什麼?”

鄭泰道:“叔侄反目了,都是你們幹的!惹出這麼大的亂子,國姓爺就算不殺你們,鄭家其他的人也不答應啊!”黃炎聽到這裏,憂心如焚,一把拽住柳圓圓,道:“和我一起走吧,鄭成功這人,心狠手辣,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柳圓圓掙脫他:“不,我不相信!”鄭泰閉目道:“信不信由你,我鄭泰又無意你的姿色,有必要騙你嗎?”

4

安平碼頭,停泊著一艘鄭泰的商船。船上,柳圓圓正撫琴,一曲《梅花操》的動人樂音飄蕩在海麵上……

坐在一旁的鄭泰聽得不耐煩了,他站起來走到柳圓圓身邊,討厭道:“完了沒有,纏纏綿綿的,國姓爺不會來了。”黃炎也在一旁說著風涼話:“商人重利輕別離,這其中的滋味你是體會不到的。”

鄭泰白了他一眼道:“算了吧,別跟我講這些。”說著,他吩咐船工:“開船!”過了片刻,商船載著黃炎和柳圓圓緩緩離開碼頭。黃昏,鄭成功和陳永華策馬趕到安平碼頭時,安平碼頭上已人去曲散。望著遠處海麵漁帆點點,鄭成功有些傷感。見此,陳永華勸慰鄭成功道:“國姓爺,人生一場,本來就是聚聚散散,分分合合,不必太在意了。”一位船工過來道:“國姓爺,黃義士和柳小姐剛坐泰爺的船走了,你看——”他指著遠處,大海中隻有一夕殘陽伴著遠去的孤帆。鄭成功猛然警覺起來,心中暗忖道:“他們莫不是坐鄭泰的船?鄭泰怎麼會親自送他們?越想越覺得驚詫,他立即回身吩咐陳永華道:“陳參軍,你立刻派條船跟上去,一定要保證圓圓的安全。”

陳永華道:“國姓爺放心,我立即吩咐手下。”說罷,他匆匆離去。

5

北京,一座豪華的王爺府。鄭芝龍帶著鄭渡站在庭院裏,他們手裏拎著禮盒。半晌,王府總管才走了出來。鄭芝龍迎了上去詢問道:“總管大人,親王他……”總管擺出一副傲慢神情道:“親王說了,他有軍機大事要處理,讓你回去。”鄭芝龍滿臉堆笑:“麻煩總管大人再去通報一聲,我給親王大人送來了南洋的珍貴禮物。”總管有些不耐煩了:“不是跟你說了,大人這會兒沒空!”鄭芝龍從袖口掏出一塊銀子塞給總管,道:“我的一點小意思,請總管笑納。”總管收下銀子,態度緩和了許多,說道:“鄭大人,實話告訴你吧,親王暫時不想見你,東西你先放這兒,改天等親王心情好了,我在旁邊美言幾句,興許他能見見你。”鄭芝龍萬分感激地道:“那就有勞總管大人了。”說著,他與總管告辭,帶著鄭渡亦步亦趨地走出王爺府大門。

6

北京城外,驛道上塵土飛揚。大學士葉成海送福建總督李率泰返閩,身後跟著李率泰的一隊親兵。

李率泰道:“這次奉詔進京,感觸頗多啊。”

葉成海道:“什麼感觸,說說看?”

李率泰道:“我鎮守邊關剿匪拓疆的血汗之勞,竟然比不上大學士一片如簧巧舌。”

葉成海道:“總督大人誤會老夫了。”

李率泰冷笑道:“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來的盜匪鄭芝龍卻被大學士庇護,在京城頤養天年。”

葉成海道:“皇上的原意也是對鄭家招降,如此脅迫鄭芝龍進京,老夫已是言而無信,顏麵盡失。”

李率泰恨恨不平道:“我本來已命馬得功率領十萬大軍攻打泉州,全軍將士摩拳擦掌士氣高昂,可你卻說服攝政王招降鄭成功。招降,招降,大清的威風都讓你們這些書呆子給毀了!”葉成海曉以大義道:“李總督,我大清的威風天下皆知,現在需要向萬眾昭示的是我王朝的寬容大度,你出兵十萬,剿滅的僅僅是一個鄭氏家族,而我招降一個鄭成功,得到的卻是五百萬閩粵人心!”李率泰反唇相譏道:“大學士得到誰的心了?是閩粵百姓還是鄭家父子的心?你被鄭芝龍罵了個狗血淋頭,又差點被鄭成功要了你的性命。我把這個老家夥抓到北京,你還在皇上麵前為他奪冠爭侯,我真不理解你為什麼?老子對付賊子亂黨就是一個字:殺!”

葉成海微微一笑:“做人的道理老夫說了你也不懂。”

李率泰切齒道:“是呀,我李率泰一介武夫哪懂這些?不過我可以把話放在這裏,到頭來徹底解決鄭家的還得靠我大清鐵騎!”葉成海皺眉道:“果真那樣,那是我大清的悲哀。”

李率泰針砭道:“葉大人,別誇張了,那是你葉成海的悲哀,跟我大清沒什麼關係!”說話間,兩人不覺來到一座亭前,李率泰向葉成海拱手告別:“大學士留步吧,你我相送,盡是鬥嘴皮子,這情義呀是越送越淡了,我們就此作別,留點感情,您不是還要去福建麼?”葉成海笑了:“老夫敬佩李總督的大度,山高路遠,總督大人一路保重!”說罷,他朝李率泰一拱手,李率泰遂率親兵沿著驛道漸漸遠去。

7

浩瀚的大海上,太陽漸漸西沉,落日的餘輝中,鄭泰的商船向東航行。黃炎感覺商船行駛方向不對,他立刻找到正在指揮收帆的鄭泰,上前問道:“泰爺,方向不對吧,我們要往北,而你的船一直在向東開。”

鄭泰道:“既然你知道了,我也就不瞞你了,我不準備北上,我要去台灣。”柳圓圓聽說要去台灣,她一下子撲了過來廝打鄭泰。柳圓圓邊打邊罵:“你騙人,你騙人,你把我送回去,我要見國姓爺!”鄭泰一把推開柳圓圓,圓圓猛地摔在甲板上。

鄭泰罵道:“你這個賤人,別添亂了!要想回去,就跳到大海裏自己遊回去!”柳圓圓掙紮站起,一把拉著黃炎:“他要把我們拉到台灣去做什麼?”

鄭泰冷笑道:“別自作多情了,我拉你到台灣能做什麼?你以為你在台灣也能賣五千兩黃金呀,除非你再遇到像鄭成功那樣的瘋子。老子去台灣跟你完全無關。”這時,黃炎抽出寶劍指著鄭泰:“你給我說話客氣點!告訴我,去台灣做什麼?”船上的水手聞聲拿著斧頭圍了過來,鄭泰伸出手指頭輕輕將黃炎的寶劍按下,警告道:“別和我動粗,你小心他們將你剁成肉醬!”說著,他命人點燃火把,鄭泰接過火把,帶黃炎下到底艙。

鄭泰對黃炎道:“我給你交個底,省得你疑神疑鬼,我這船上運的都是硫磺。”

黃炎後退兩步,道:“硫磺?你敢運硫磺去台灣?無論是被清廷還是被鄭成功抓住,我們全船人可都是要被砍頭的!”鄭泰點頭道:“這下你明白我為什麼不送你北上了吧。你得跟我去台灣,生意做完了我們就分道揚鑣,當然了,我會給你點好處。但在此之前你要想跑的話,就別怪我不客氣!”黃炎聽說有好處,笑了:“泰爺想哪兒去了,有錢賺我何必要跑呢?再說了,在這茫茫大海上,我也沒有翅膀,我朝哪兒跑?”

鄭泰點頭道:“明白就好。”

8

鄭泰的商船在夜色籠罩的茫茫大海中行駛。船艙內,鄭泰獨自在油燈下清點賬目,忽然,一陣風吹來,油燈熄滅,船艙裏漆黑一片。鄭泰取出火石,點燃油燈,他一抬頭差點沒嚇暈過去:陳永華笑眯眯地坐在他對麵。他結巴道:“你……你是?”陳永華道:“泰爺健忘呀,連我陳永華都不認識了?”鄭泰仿佛想起來了,驚問道:“你怎麼來的?”陳永華道:“泰爺也不是不知道,我陳永華來無影去無蹤!”說著,他向暗處喊道:“弟兄們現身,拜見泰爺!”隻見白影晃動,一眨眼,船艙中出現了二十多個丐幫弟子。鄭泰一見這麼多人,心中有些緊張:“陳參軍想幹什麼?”陳永華道:“我也正要問,泰爺裝了滿船的硫磺想幹什麼?!”鄭泰道:“這是我商行的事情,陳參軍管不著吧?”陳永華道:“我不說恐怕你也知道,給荷蘭人運送硫磺犯的是什麼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