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你少說幾句行不行?喝茶、喝茶。”邱康健將一杯茶放到辦公桌上,還順手在吳國勳的腿上拍了一下,“把腳放下來,你看你什麼樣子,你以為這是在茶館呀。”
田寶桂看著吳國勳,心裏頭在說:實在不像樣子,上午是包公,中午是關公,下午是濟公。他準備起身離開,這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他伸手拿起話筒:“喂,是梅庭長啊,好,好,我告訴康健。”田寶桂放下電話,告訴邱康健說下周四上午八點半在十八審判庭開庭,請他參加。邱康健問他是什麼案子,田寶桂乜斜了一眼吳國勳,似乎是不經意地說了聲:“好像是陸子龍的案子吧。”
吳國勳一聽陸子龍的案子下周四就要開庭,一個激淩從大班椅上站了起來:“他媽的,這個案子怎麼還開庭?看樣子你們真的要改呀,邱康健,這是不是你的主意?”
“你說什麼啊,又沒有誰說案子一開庭就要改判,你那麼激動幹什麼?我們不是也有案子開了庭後也維持的嗎,沒開庭的也有改判的呀!”看到田寶桂在場,邱康健沒有再往下說,他隻得轉著彎說了這些話,他害怕喝過酒的吳國勳跑到梅雨媚辦公室去鬧。以前他在院裏和庭裏就鬧過幾次,他仗著與關英初的關係不一般,鬧了也就鬧了,院裏也沒作什麼處理。
“你邱康健別用這些話來糊弄我,我可不是吃素的,我看哪個敢改這個案子,別以為她老公是市政府的領導,就是市長、市委書記、省長的老婆,老子也不怕。”吳國勳的聲音越說越大,邱康健趕緊關上門,吳國勳見了卻不依,幾步走過去將門打開,“怕什麼,老子什麼都不怕。”
邱康健見狀,便推了他一把:“你走,你走,要發酒瘋到你自己的辦公室去發,別在這兒影響我們的工作。”
“老子偏不走!看誰能把我怎麼樣?”吳國勳站在走廊上大聲說道。他看見有人從辦公室裏伸出頭朝他望了一眼,又縮了回去,本想再說幾句的,這時,他看到宋承雲從辦公樓的另一頭走了過來,隻好住了嘴,一個人踉蹌著朝自己辦公室走去。
梅雨媚聽到吳國勳在隔壁辦公室叫罵,實在忍不住了,幾次起身要出去同吳國勳應戰,都被宋慧喬攔住了,她勸解著梅雨媚:“梅姐,你同那種沒素質、沒修養的人去爭、去吵,不把你自己的人格貶低了嗎?”
梅雨媚咬著牙沒有做聲。
“他不讓我們改,我們就偏要改給他看看,看他能有多大能耐。”宋慧喬看著梅雨媚,“梅姐,晚上我們一起去吃飯好不好?到時候把梅勵也叫上。”
“好,梅勵在我媽那兒,就我們兩人去吧,我請你。”梅雨媚心裏太苦了,回家也是各吃各的,她把飯做好了,申悅文不是不吃,而是等吃過之後再吃。後來他們幹脆各做各的,各吃各的。
“梅姐,你請我,我請你有什麼區別嗎?”看到梅雨媚臉上露出難得的一笑,宋慧喬也笑了。
46
梅雨媚和宋慧喬兩人在湘沅河邊的一家小餐館裏吃過飯後,正準備往回走時,突然聽到湘沅河畔傳來一陣陣呐喊夾雜著鼓掌的喧囂聲,梅雨媚不經意地朝那邊望了一眼,便被那邊的熱鬧所吸引,她想過去看看,就扭頭朝宋慧喬看,發現她也正伸長脖子朝那邊望著,就一把拉過她:“走!我們去看看吧,我以前看過的,估計又是一群音樂發燒友。”
兩人走到近前一看,才發現是正在進行的“春天的呼喚”音樂派對。宋慧喬這才想起晚報上刊載的一則消息,說湘沅河畔的帆船廣場將舉行一場“春天的呼喚”音樂派對,為此,她還專門上網查詢了有關音樂派對的資料,比如:德國柏林每年7月都在市區舉辦一場“愛與分享”的戶外音樂會,高峰時有來自世界各地的音樂愛好者120萬人參加;美國內華達州有“火之祭”音樂派對;泰國南方的一個小島,每個月的月圓當天的“Full moon”沙灘音樂晚會吸引世界各地數萬名音樂愛好者蜂捅而至;台灣每年4月份在南部恒春半島上的墾丁也舉行音樂派對。不想,德沙的幾個音樂人看到湘沅河畔有不少的音樂發燒友、戲劇票友自發地在河畔跳啊唱的,便想在帆船廣場組織音樂派對,他們的想法得到了旅遊局支持……
梅雨媚和宋慧喬擠到前麵,看著幾個音樂人正揮舞著手臂,讓人們站起來,伴隨著音樂節奏晃動身子,隻見人群裏一個老外腆著大肚子,脖子上掛滿了很多叮叮當當的小飾物,十足金庸筆下的周伯通,他十分投入地搖晃著腦袋揮舞著手臂,四周的人群隨著音樂的節奏搖頭擺尾,還不時發出陣陣尖叫,梅雨媚還傻呼呼地看著,宋慧喬用手肘碰了她一下:跳啊,音樂就是這樣,主角不是明星、大腕,而是我們自己,台上的那幾個音樂人隻不過為我們營造一種音樂氣氛。梅雨媚聽了,也隨著節拍搖晃著身子,當她投入地揮舞著手臂時,一切煩惱都沒有了,滿腦子充斥的都是音樂……
梅雨媚、宋慧喬參加完“春天的呼喚”音樂派對,走到馬路旁正準備打車時,突然,宋慧喬拉拉她的衣襟,小聲說了句:“前麵那人是不是宋院長啊?”梅雨媚扭頭朝左前方望去,見前麵那個也在招的士的人正是宋承雲,他也參加了音樂派對嗎?過不過去打聲招呼?她腦子在快速地運轉著。怕什麼,身正不怕影子斜,何況現在旁邊還有宋慧喬呢。於是,她拉著宋慧喬的手走過去,兩人幾乎同時叫了聲:“宋院長!”
宋承雲聽見有人叫他,回頭見是梅雨媚她們,忙問她倆怎麼在這兒,宋慧喬說剛才參加了音樂派對,她問宋承雲是不是也參加了,宋承雲搖著頭說:“我哪有什麼音樂細胞,是到附近的大華賓館見了一個廣州來的客人後,出來到河邊走走,看到這兒人山人海,就過來看了一會,挺熱鬧的啊。你們還準備去哪兒?是回去呀,那好,我正準備打的,順便送送你們吧。”
宋慧喬笑道:“那多不好意思,讓宋院長破費。”
“小宋越來越客氣了,什麼時候學會的這些客套話。”一輛的士開過來了,宋承雲伸手攔住。
“宋院長,你太認真了,院領導還有幾個出門打的的?他們什麼時候不是車接車送啊。”坐上的士後,宋慧喬對坐在前麵副駕駛座上的宋承雲說道。
宋承雲回過頭說:“我到賓館裏去看朋友,是私事,怎麼好意思叫車,再說這麼晚了,司機也要休息啊。”
“你不會身上也揣一把車鑰匙,自己開呀。”
“有那個必要嗎?我們都自己開車,那這些的士司機不都要下崗了。”宋承雲笑道。
等梅雨媚和宋慧喬都下車後,宋承雲叫司機朝家的方向開了幾十米,才讓司機停下來。看到梅雨媚,他又想到了流言,想到最近一段時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諸多事情……
寒冷的夜風一陣陣地吹過來,宋承雲卻並未感覺到寒意,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走著。不知不覺,他走到了“今夜無人入睡”茶樓前,這兒離家並不遠,此刻,他卻並不想回家。本來廣州的朋友留他在賓館休息的,他說還是回家吧,不然老婆又會起疑心,現在到了家門口卻不想回家了。站在茶樓門口,他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沒有進去,而是拖著疲憊的身子朝家的方向走去。回到家時,老婆和兒子早已休息,他站在客廳裏發了會兒呆,才打開電視,新聞頻道正在播零點新聞,不知什麼時候,臥室門開了,穿著睡衣的老婆站在門口,氣咻咻地對他吼道:“你還讓不讓人睡覺?你不知道我睡眠不好呀,早上還要早起給兒子弄飯,你上班可以躲在辦公室睡,我呢?我又沒你命好!”
宋承雲沒有做聲,而是拿起遙控器把音量調到最低。
“看樣子,你是不準備睡覺了?”
宋承雲隻得把電視機關了,起身說了句“你先睡吧,我去洗個澡”後,就徑直到陽台上拿衣服去了。
洗完澡,宋承雲還毫無睡意,電視是不能看了,他隻得走進書房,拿起還沒看完的小說《張居正》翻看起來。打開書,他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起身泡了一杯綠茶,揉了揉發澀的眼睛,看到杯中飄浮的茶葉,他不禁想起北京的那次豔遇。那是他在最高法院學習的一個休息日,一幫學員們在宿舍裏說著閑話,不知誰說到了“豔遇”一詞,就有學員問宋承雲有沒有過豔遇,宋承雲搖頭說沒有,一個學員說,男人不可能沒有豔遇,隻是怎麼看待這個問題。宋承雲說真的沒有,另一個學員笑侃道:十個男人有九個渴望豔遇,剩下的那一個就是你宋承雲了,宋承雲搖著頭反駁道:錯了,十個男人有十一個渴望相遇,但我說的豔遇不是指上床的那種,等到上了床就變得庸俗了。
後來,宋承雲真的碰上了他渴望的那種豔遇。一次,他和同宿舍的一個學員去爬香山,兩人剛到山腳下,學員就接到家中老母病重,叫他火速趕回南寧老家的電話,宋承雲隻得獨自去了香山。登上山頂,他看見一棵樹下有個帆布包,旁邊又沒有人,他拿著包喊了幾聲是誰的包,卻無人應答。他隻好站坐在原地等了十來分鍾,仍是無人認領,這才打開包看了一下,裏麵除了一本書和一個相機外,其餘都是些女人用品,他隻好重新坐下來,一邊看書,一邊耐心地等待失主。坐了一個多鍾頭,書也翻完了,還不見有人認領。他隻得背起包往山下走,準備交給當地派出所。走到半山腰,隻見一個行色匆匆的姑娘邊走邊朝他身上的背包看,他正準備開口問她時,姑娘開口了:“您好,不好意思,打擾您一下,請問這個包是您自己的嗎?”宋承雲通過仔細詢問、核對無誤後,這才將包還給她。
下山後,姑娘要請他吃飯來答謝他,他看看手表,笑道:“你不說,我還真的餓了。”
坐在飯桌上,宋承雲知道姑娘名叫呂陽,新疆人,以前在北京讀書,畢業後就留在了北京,而她的祖籍是湖南人,母親是部隊文工團的,五十年代“三千湘女進天山”時到的新疆,而後在新疆成家立業。宋承雲一直都在聽呂陽說話,說她的父母、她的男友以及她的工作。這之後,他們一直沒有聯係,就在宋承雲要離開北京時,他突然接到了呂陽的電話,她說要為他送行。
這次見麵,他們相約在一家設計獨特、頗富有詩情畫意的茶館裏,等宋承雲趕到茶館時,呂陽早已坐在那裏,點好了飯菜,還叫了兩瓶葡萄酒。
看到宋承雲一臉疑惑的樣子,呂陽笑道:“我們是諍友啊,難得一聚嘛,你這次回去後,又不知要多久我們才能見麵,所以,我就自作主張叫了兩瓶紅酒,俗話說,酒逢知己千杯少嘛,我們邊吃邊聊,還有,你是成了家的人,等下有幾個問題要問你。”說著,她舉起酒杯,“人生難得一知己,感謝上天給我送來了你這麼一個善解人意的諍友,來,為我們的友情幹杯!”
呂陽輕輕抿了一口紅酒,嘴裏仍不停地敘說著:“我為何選擇用葡萄酒給你送行,你知道嗎?”宋承雲望著她搖了搖頭:“這還有什麼淵源嗎?”
“當然有淵源啊,我愛上葡萄酒是因為它的豐富,它有著豐富的品種、不同的口味,也涵蓋了世界各地的風士人情。法語裏麵有個術語,翻譯過來就是‘天地人’的意思,我想葡萄酒就是一種結合天地人之靈氣的物質,這是一個既古老又摩登的東西。其實呢,我覺得葡萄酒跟人一樣,釀出來後就有生命了。因為它和人一樣會有青年、中年,然後到老年,到老年後它就老化了,不過老化了也能喝,隻是風味沒有鼎盛時期的好了,好的紅酒應該是在中年。不過白葡萄酒最好還是在它青春的時候喝。葡萄酒跟中醫一樣要望聞問切,眼睛能看到它的美色,鼻子聞到它的香氣,嘴巴嚐到它的味道,但是耳朵沒有享受到什麼啊,那就要碰一下杯,讓我們的耳朵聽一聽也就享受到了,來,為宋院長回去以後高升碰杯!”
“謝謝!謝謝!”宋承雲內心裏一陣心悸,“沒想到呂陽對葡萄酒了解得這麼深、這麼透,讓我大開眼界!”
“不,你過獎了。”呂陽放下酒杯,“好了,酒過三巡,我要問宋院長一個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