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副部長睡夢中被電話鈴聲驚醒,當他聽到是宋承雲從美國打來的電話時,還不待他說什麼,便開口說道:“小宋同誌,你要相信組織,組織不會把流言當證據使用,你安心考察、學習吧,小宋,你別給我彙報你的考察內容,那不是我分管的工作,你應該向你自己的領導彙報。”
宋承雲等廖副部長掛了電話後,又將電話打給了鮑院長,鮑院長剛起床,正準備出門去晨跑。
“宋院長嗎?這麼早就打電話向我報到啊,按行程你現在應該在美國的休斯敦吧,噢,流言傳到美國去了,你信息還蠻靈通的啊,可是你知不知道另外一個信息?不知道哇,那我告訴你,我已安排徐組長和即將接任徐組長工作的張雲華同誌專門調查你和梅雨媚的關係問題,你不要解釋什麼,相信組織一定會查清楚的,我們那麼多案子都查清辦結了,難道涉及到你的這麼一件小事你還怕查不清嗎?行了,安心考察、學習吧,回來後,給大夥好好上一課,用事實說話!”
鮑院長跟宋承雲透露了很多信息,這讓宋承雲那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了。
臨走的前一天晚上,他特地到鮑院長家去了一趟,鮑院長同他商量了一些事兒,徐組長暫時分管倪新品的那攤子工作,張雲華接管徐組長原來分管的工作……當時,他就問過鮑院長,為何要把美國、加拿大這麼好的考察、學習機會讓給他去,鮑院長聽了,笑著說:“首先,美國、加拿大我去過,並且呆了好幾個月,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個侄兒在美國工作;其次是你年輕,需要走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我認為你是一支優質的潛力股。”
說到這裏,鮑院長笑了:“小宋,我這可不是恭維你啊,說真心話,我很少去佩服一個人,這不是我看不起人,自清自傲,我有我的為人原則,有德無才的我不佩服,有才無德的人更不會佩服,我隻佩服既有才又有德的人。我們共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認為你是一個德才兼備的人。”
宋承雲忙擺手搖頭,謙虛地說:“鮑院長您過獎了,我哪有您想像的那麼好,隻是我會朝著您期望的方向努力的。”
臨走時,鮑院長語重心長對他說:“我離開德沙已成定局,去向或是省院,或是最高院,我作為德沙中院的一把手,是極力推薦你上的,用你這樣的人,黨是放心的!你應該要把握住機會,不要錯過。”
宋承雲打完電話,想到鮑院長在他臨出國門前同他的談話,以及剛才電話中的話語,他那根繃緊的弦一下子鬆弛了下來,他打了個嗬欠,一合上眼睛,便很快進入夢鄉……
38
宋承雲這一覺睡得好沉好沉,這是他出國後睡的第一個安穩覺,當他還沉睡在睡夢中時,被倪新品叫醒了。
“宋院長,你真能睡啊,我回來時發現你還在睡,喊你去吃晚飯,你翻個身不理我,繼續酣睡。你知道現在到什麼時候了嗎?”倪新品見他醒了,便跟他掰著手指算時間。
倪新品看著宋承雲,昨天他還心神不寧,神情抑鬱,怎麼一覺醒來,就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似的?他心裏這麼想著,嘴裏卻說道:“宋院長,你睡好了快起來,我們一起來欣賞我昨天下午買的一幅古畫,我這可是在為國爭光啊。”
宋承雲擰亮床頭燈,趿著拖鞋來到倪新品的床邊,看著他攤在床上的一幅古畫。隻見畫上用瘦金體書寫著“清明上河圖”五個字,他不由念出了聲。
倪新品一聽,不由喜上眉梢地敘說起昨天下午買畫的經過來。
倪新品和老劉他們一行走走停停,不覺到了博物館區,這兒是體驗休斯敦藝術文化的美妙之地,有藝術博物館、現代藝術博物館、自然科學博物館等等,每年都有上千萬的遊客來此參觀旅遊。他們隨著人流走進一條小巷,走到一家餐館旁的一爿雜貨店前時,店裏的一位黃皮膚的中年人朝著他們“哈羅”了一聲,倪新品聽了,也朝他回了一聲。
“嗬,中國人?”中年人聽了倪新品的口音,便笑著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問道。
倪新品見遇到了說中國話的同胞,一種親切感從心底湧起,便熱情地迎了上去:“是啊,您也是中國人呀!”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我是中國人,但不是大陸的,是台灣人。”
倪新品和老劉聽了,馬上伸出手說:“同胞,祖國同胞!”
中年人伸出雙手,一手抓著倪新品,一手握著老劉,就把他們朝店子裏拉,嘴裏還一個勁地說道:“都是中國人,你們是來觀光旅遊的?來,坐坐!”
倪新品點點頭:“考察、學習、旅遊三合一吧。”
中年人很熱情,將他們迎進店子,又叫店裏的小夥子倒茶、遞坐。
倪新品問中年人店子開了多久,中年人說他哪有錢在這兒開店,他是替美國人打工。
他們寒暄了幾句後,正準備離開時,老劉看見小夥子正在清理一副什麼古畫,便隨口問了一句:“你們這兒還賣古畫呀?”
中年人聽了搖搖頭:“不是呢,我們主要賣日常用品,這幅畫是我台灣的一位朋友的爺爺放在這兒寄賣的。他想在美國賣個好價錢,哪知美國佬不識貨,這畫放在這裏都好幾年了。”
倪新品一直有個愛好,那就是收藏古董之類的東西,他聽了,忙走近去,向上推了推眼鏡,仔細地察看這幅畫起來。這是一幅北宋畫家張擇端繪製的長卷風俗畫《清明上河圖》,是一副譽滿中外的藝術珍品啊。《清明上河圖》和《五牛圖》都是畫苑的“國寶”。
倪新品看了一會,便抬頭問中年人,《清明上河圖》被珍藏在中國故宮博物院啊,你這顯然不是真品。
中年人聽了,不氣也不惱,隻是笑著解釋道:“我也不太清楚,隻是聽朋友的祖父說起過,每一件真跡的誕生,偽品也會不斷地產生,因為《清明上河圖》在當時及其後來都有很大影響,南宋時就有許多複製本,每卷也要價‘一金’啊,元朝時,宮內有一個裝裱匠用摹本偷換真本出宮,那麼,這個摹本又在何處?明代的作偽者就有湯臣、黃彪、張四、王生等人,到了萬曆年間,太監馮保之後的200餘年間,社會上的偽本《清明上河圖》廣為流傳,據估計,世界各地發現的這類偽本不下三十餘幅,中國大陸有十幾幅,台灣也有九幅,美國五幅,法國四幅,英國和日本各一幅,但到底全世界到底有多少,誰說得清啊。”
“看來您對古畫還頗有研究啊。”老劉說道,“這幅畫值多少錢?”
“都是朋友的祖父告訴我的。”中年人說著,看了老劉一眼,又看了看倪新品,這才低聲說道,“我看你們兩個都是博學多才之人,如果想真心買,我也不坑你們,我們又不是專門賣古畫的。”看到倪新品正豎著耳朵聽著,故意將聲音往下壓了壓,“我一看你們就是識貨的人,這裏的美國人?他們隻喜歡現代畫,對中國古畫一竅不通,如果你們真心想買,就這個數。”說著,他伸出一根手指頭。
倪新品不知中年人伸出的一根指頭代表的是多少,便仍是沉默著沒有做聲,隻是望著中年人。
“一千美金!”中年人一副很惋惜的樣子,“我是看在同胞的麵上才出的最低價,即使讓人得了好處,也還是自己的同胞。”
老劉聽了搖搖頭:“太貴了,這又不是真品。”
“是真品隻賣一千美金呀,想都莫想,況且這幅畫很可能是元朝時的摹本呢,這種摹本也是值大價錢的喲。”
“八百如何?”倪新品有些心動了,“如果買到的真是元朝時的摹本,肯定能賺大錢呢。”他心裏想著。
“太少了,我不好跟朋友交代呀。”中年人歎了口氣。
老劉怔怔地望著倪新品,這老倪今天怎麼啦,八百美金買幅假畫回去,他腦子裏進水了吧,他本想跟中年人出一百美金的,見倪新品已說出了口,他也就不便多言了。
幾個回合下來,倪新品便以八百美金成交了,付款時,倪新品身上隻有五百多了,他還找老劉借了三百美金。
一路上,老劉都在說倪新品買貴了,倪新品卻說不貴呢,再怎麼賤賣,元朝的畫都值幾百萬美金。老劉聽了,不好再說什麼,隻在心裏一個勁地發笑。
倪新品回酒店後,見宋承雲已經睡了,又不便叫醒他,隻得關了房門,將畫展開放在床上,一個人慢慢地欣賞著。對於古畫,倪新品還是略知一、二的,這是一幅絲綢布麵的畫,色澤清淡典雅,畫上寂靜的原野、稀疏的村落,田疇柳煙,構築出寧靜的農村圖畫,縱橫交錯的街道、高大的城樓、鱗次櫛比的店鋪、摩肩接踵的人群,描繪出繁華的市區街景。
倪新品反複地欣賞著這幅畫,竟沒有一絲睡意,直到累了,他才考慮將畫放在哪裏合適,可左看右看他都覺得不放心,最後幹脆抱著畫睡了一夜。好不容易才睡著,一入睡就做了一個美夢,他夢見古畫在舊金山被拍賣,賣了八千萬美金的好價錢,他當即聘請了兩個五大三粗的保鏢一路保護他的安全。曆經千辛萬苦地回國後,他購買了一棟豪華的別墅,娶了嬌美的性感女郎為妻……一天,正當他和新婚妻子準備出門度假時,突然遭到一夥人的追殺,正在疲於奔命時,他被嚇醒了。醒來後,倪新品摸著“呯呯”直跳的胸口直喘粗氣,身上的衣服也已被汗水浸濕了。
宋承雲聽了,笑道:“老倪,你也真是的,也不想想,在這種地方你能買到真畫嗎?我看你是被人坑了。”對《清明上河圖》他也略之一、二,以前,他到湖南的永州出差時,聽說雙牌縣有個農民家裏收藏有一幅古畫,當時他正想給廖副部長送一樣有價值的東西,於是,心裏一動,便千方百計地找到收藏者,這是一個年近七旬的老人,老人說古畫是他家的祖傳之物,他祖上曾有人官至太守,與一些文人墨客交往甚密,得此名畫後,一代代相傳至今。宋承雲肯請老人讓他看一下古畫,老人見他是遠道慕名而來,便帶他走進臥室,打開木箱,小心翼翼地從裏麵拿出一幅古畫,這是一幅《清明上河圖》,展開一看,他發現此畫長約五百多厘米,寬二十多厘米,為絹本,淡著色,全畫分為三段,首段描寫郊野春光,中段描繪了虹橋下的險情,末段表現為城內的熱鬧繁華。《清明上河圖》由翰林學士趙孟題寫,五個篆體字剛勁有力,頗有大家風範。瓊州太守楊壽如作序,畫上還寫有“清明上河圖乃宋代之翰林畫史張擇端所作之神品也“等一段文字,宋體清秀優美,如行雲流水,亦頗見功力。
宋承雲和老人磨了半天的嘴皮子,老人才答應出賣。後來,廖副部長將此畫帶到北京請一位文物專家進行了鑒定,專家稱此畫就是元朝的摹本。
“怎麼樣,宋院長?”倪新品見宋承雲看了畫後半天沒有做聲,心裏有點急了。
“這肯定不是什麼元朝的摹本,我分析可能是清末民初的產物,不過八百美金買貴了,八百元人民幣還差不多。”宋承雲的話如一瓢冷水將他澆了個透心涼。他呆立在床邊,嘴裏嘀咕了一句:“是假畫不錯,可至少也假了好多年了。”
宋承雲聽了,不由笑了,他安慰著倪新品:“老倪,就是假的也值,你不是說過麼?咱為國爭光了,把流傳在海外的假畫都買回去了。”說完,他和倪新品都大笑起來。
回國後,倪新品拿著古畫到省博物館請一位文物專家進行了鑒定,古畫是假的不說,價值頂多就七、八十元人民幣,不過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