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貼或印刻在城市裏各種建築物上的小廣告就如人身上的皮膚病一樣讓人難受,在所有的皮膚病中,“牛皮癬”是最讓人難受厭惡且難以根治的,因此,人們把這些城市小廣告統稱為“牛皮癬”。這城市“牛皮癬”的主要內容為辦證、刻章、迷藥、黑車、代孕和治療淋病梅毒等各種非法小廣告,也有各種商品小廣告、各類培訓招生廣告、灌煤氣修電器鑽孔打井疏通下水道之類的服務型廣告,不管是什麼內容,這些“牛皮癬”都十分影響市容市貌,市民反應強烈,城管局每年要收到多個關於要求治理“牛皮癬”的人大代表建議和政協委員提案,但是,至今為止,仍然沒有根治“牛皮癬”的特效藥,其實就是在北京上海這樣的大城市,“牛皮癬”也仍然比較嚴重地存在著。
今年,我們縣迎接全國衛生縣城複檢,於是掀起了一場治理“牛皮癬”的熱潮,專門開了個會。縣長問:“有什麼辦法根治牛皮癬嗎?”沒有一個人做聲,誰心裏都沒底。最後縣長說:“給你們15萬元,主次街路和主要公共場所不要再有牛皮癬,以後,每年固定給點專項經費。”接下來就是大規模的清理了,我們城管大隊采用了“四字訣”,即:撕、刷、捉、呼。
所謂“撕”,就是將那些張貼在牆上、門上、樹幹上、電線杆上、路燈杆上、各種公用配電櫃變電箱上的紙質小廣告撕掉,或者用高壓衝洗器洗掉。我們出動所有人力,可是撕的沒人家貼的快,我們今天撕光了,明早又滿大街都是,這張貼物如後山的雨後春筍更如原上的離離之草。隊員們氣餒了:“媽的,咱前腳撕他後腳貼,咱不是白幹了嗎?”我告訴他們:“咱不會白幹的,你們想,咱們拿的是公家工資,他們得用自己的錢印刷廣告,咱耗得起,我們撕他洗他,他就得增加成本重印重貼,隻要咱們不斷地撕,他最終得虧本,因此,不能因為人家再貼咱就不撕,反而要加大撕洗的力度。”
當然,我堅信人之初性本善,也嚐試著給有些業主打電話。有一則“招聘幼師”的廣告十分刺眼,我去電,傳來一女子清麗的聲音。我說:“我是城管局長周亞鷹,我看到你貼在路燈杆電線杆上的招聘廣告,麻煩你派人撕掉好不好?這個城市是我們大家的,最近搞創衛,你看到街上的動靜嗎?請你支持一下。”沒等我說完,她就迫不及待地道歉:“好的好的,對不起了,我馬上派人撕掉,不好意思了。”當天下午巡街時,我又發現了這則廣告,又去電。對方說:“可能沒撕幹淨吧,我繼續尋找,找到便撕掉。”還有一則“水晶棺出租”的廣告,讓人厭惡之極,城區所有的路燈杆電線杆上都貼有一張。縣領導問這水晶棺是幹什麼用的。我說:“現在有一些人非正常死亡,死者家屬為了更好地向對方索賠或到政府上訪,就要更長久地保存死者屍體,既保存證據也達到要挾目的,而水晶棺的密閉性能極好,於是便新興了這一產品。廣豐這樣的事頗多,於是這水晶棺小廣告也就更多一些。我已經查清,這水晶棺是玉山縣紫湖鎮某人經營,我與對方電話交涉多次,沒有效果。”領導十分生氣:“依著我的性子,就派人到玉山砸碎了他的店!你們快想辦法處理掉。”我又與對方聯係,對方的態度不壞:“我們在廣豐已經停下不貼了,到鄱陽餘幹去貼了!”他顯然是騙我的,我們前天數十名隊員剛撕掉的,今天又到處都是水晶棺小廣告。我還打過一“代孕”廣告的電話,說:“你們貼廣告違反了城市管理規定,代孕這個行為更是違法了!”對方沒好聲氣地丟下一句話:“你要是個男人就來,否則就別廢話!”說完啪地掛了電話,搞得我半天回不過神。
所謂“刷”,就是針對那些直接用印章印刻或用漆塗在各處撕又沒法撕洗又洗不掉的“牛皮癬”廣告。我們買來了十幾種顏色的漆和塗料,“牛皮癬”的附著物是什麼顏色我們便塗什麼顏色,隻是顏色不盡吻合新舊也有不同,因此,很是不雅,但沒辦法,總比到處都是“牛皮癬”好。我城管局機關的牆上便有不少小廣告,甚至到大門口“廣豐縣城市管理局”的招牌上也有幾片“牛皮癬”,很是諷刺。清理人員洗不掉便刷漆,結果把管理兩個字塗蓋了,害得我差點換牌。不知是無意的還是故意挑釁,印刻“牛皮癬”的人在我們刷漆的當夜就又重新印上,尤其喜歡在我城管局的牆上印刻“灌煤氣修電器打井鑽孔代寫訴狀”之類的廣告,在公安局的牆上印刻“辦證刻章駕照護照槍支迷藥走私車”之類的廣告,在衛生局和各醫院診所的牆上印刻“梅毒淋病尖銳濕疣專治不育代孕代產”之類的廣告。他們不停地印,我們不停地刷,我們的人搞得身心俱疲,估計他們也應該疲憊不堪了,雙方就這樣僵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