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薩姆森(3 / 3)

“他已經睡著了,”本德侖說。他們已經把他放進一間空馬廄的木槽,讓他在那兒睡了。

“那麼你進來吧,”我對那姑娘說。可是她仍然一句話也不說。他們光是蹲在那兒。你都幾乎看不清楚他們。“你們幾個小夥子怎麼樣?”我說。“你們明天還要忙一整天呢。”過了一會幾,卡什說:

“我謝謝你了。我們能對付的。”

“我們不想欠別人的情分,”本德侖說。“我打心底裏謝謝你了。”

因此我就讓他們去蹲在那裏了。我想經過四天之後他們也習慣了。可是雷切爾不答應。

“這真是太不像話了,”她說。“太不像話了。”

“他又能怎麼樣呢?”我說。“他給她許下過諾言的。”

“誰說他啦?”她說。“誰管他呀?”她說,聲音越來越高。“我隻希望你和他還有世界上所有的男人,你們在我們活著的時候折磨我們,在我們死了以後又不把我們放在眼裏,拖著我們走遍整個——”

“好了,好了,”我說。“你又發火了!”

“你別碰我!”她說。“別碰我!”

男人就是琢磨不透女人。我跟這一位一起過日子足足有十五年了,要說我琢磨透了我就是這個!我也清楚我們之間有許多不痛快的事兒,可是我從未想到慪氣的原因會是一具死了都有四天的屍體,而且還是一具女屍。她們真會折磨自己,不像男人,能逆來順受,隨遇而安。

因此我躺在床上,聽著雨開始落下,想到他們在那邊,蹲在大車四周,雨點打在屋頂上,又想到雷切爾在那邊抽泣,一直唏唏噓噓地哭,過了一會,雖然她已經睡著了,我似乎仍然能聽到她在哭,而且還聞到了那股氣味,雖然我明知自己不可能聞到。我甚至於都拿不準自己能聞到還是不能,或者是不是反正知道那是什麼就認為自己能聞得出來。

因此第二天早上我根本沒去那兒。我聽見他們在套車,接著在我知道他們準是馬上要動身的時候,我出了前門沿著路朝橋走去,一直到我聽見大車從場院裏出來,朝紐霍普方向折了回去。這時我回進屋子,雷切爾又衝我跳了起來,因為我沒有到穀倉去請他們進屋來吃早飯。女人家的事兒真是捉摸不透。你剛弄清楚她們肚子裏是這個意思,你馬上就得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而且還得認為自己真該挨頓鞭子,怎麼方才居然會有那樣的想法的。

可是我仍然覺得我能聞到那股味道。因此我斷定那不是有臭味,而是我知道它在那裏呆過所以才覺得有,人不是常常這樣受致愚弄的嗎?可是當我走近穀倉的時候就知道不對頭了。我走進門廳時看見一樣東西。我進去時它好像弓著身子,我起先還以為他們中的哪一位留下來沒走呢,接著我就看清那是什麼了。那是一隻禿鷹。它扭過頭來看見我就順著門廳往外走,叉開了腿,羽毛有點奓著,先從一邊的肩膀上扭過頭來瞅我,接著又從另一邊瞅,活像一個禿老頭。它出了門就開始飛。飛了好一會兒才升到空中,空氣陰沉、重濁,像是飽含著雨意。

要是他們堅決要去傑弗生,我琢磨他們非得繞弗農山不可了,就像麥卡勒姆那樣。他大概後天可以到家,他還是騎著馬的。那樣他們離城隻有十八英裏了。可是也許這座橋也會給衝走,讓他明白這是上帝的意旨和決定。

那個麥卡勒姆。他跟我斷斷續續做買賣都有十二年了。他從小我就認得他,熟悉他的名字就跟那是我自己的名字似的。可是天哪我卻一下子怎麼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