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我們怎樣學習國文(1)(1 / 3)

中等學生的國文學習法

何仲英

導 言

什麼叫作國文?國文是本國的文字,誰都知道。但自從有人認語體文為國語之後,“國文”二字,仿佛是文言文的專稱。其實文言文是國文,語體文何嚐不是國文?

“文”字的界說更難定了,經書裏頭許多“文”字,或指文藝,或指文采,或指文章,或指文明文化,或與“質”字、“野”字對稱,模糊影響捉摸不定。《左傳》所謂“言之不文,行之不遠”,似有文學的意味。近人阮元以為“必沉思翰藻,始名之為文”,章炳麟又以為“有文字著於竹帛,故謂之文;論其法式,謂之文學”。一則失之太狹,一則失之太寬。

什麼叫做學習法?學習法是一種自修的方法,對於某種學科,某種知識,能用最經濟的程序,完全了解其內容,達到所需學習的目的。學習法和教授法不同;學習法是發展思想的,不是人雲亦雲的;是用自家腦筋的,不是依傍人家的。學習法和研究法又不同。學習法是研究之始基;學習尚未明了,研究如何能說;所以要研究某種學問,先要學習某種學問。

小學生無學習的能力,談不到精密的自修法;大學生學識漸豐,能夠自家尋學問生活了,不必越俎代謀;隻有中等學生最是迷離不定,徘徊歧途,好的有學習的能力而不會用,壞的簡直連經教師講解過的都不能理會,還能希望他們課外學習嗎?這誠是現在中學教育的一個最緊要的問題,也是最困難的問題。從前四年畢業的中學生,隻讀了四本薄薄的國文選文,如何夠用。居然有許多人還寫別字,連一個便條,都不會寫!係統的國文知識,恐怕千百人中,難得一二。這是什麼緣故?這是讀書太少的緣故,也是學習不得法的緣故。現在在校的中等學生,又多狃於新潮,騖於功利;稍有所得,常欲誇示於人,朱子所謂“有飯不將來自吃,隻管鋪攤在門前要人知道”亦屬可鄙。至於摭拾時人一兩句過激之談,違心之論,便詆諆古人書為不足讀;甚至日作新詩以為文課,大談主義,號稱時髦,其流弊所及,一定隻會空談,毫無實學。這是什麼緣故?這也是讀書太少的緣故,學習不得法的緣故。所以有許多學生,因為不懂學習法,便不高興讀書;勉強讀幾部書,也是囫圇吞棗,莫名其妙。

現在要講學問,第一就應該研究學習法。譬諸行路有直前而行的,有繞道而至的;讀書何莫不然,方法有巧拙,效果有大小。讀書貴有經驗,貴有學習法。

學習法,前人並不是沒有說過的,可惜不大適用。

如陸機《文賦》、劉勰《文心雕龍》、鍾嶸《詩品》、嚴羽《詩話》,或偶舉精字善句,或評論詩文得失,不失為批評文學;章學誠《文史通義》中的一部分,對於舊文學,尚有點純正的見解。但攻擊人的文字多,指示人的方法少。這些書隻可供國文學有點根基的人看的,不是中等學生下手看的。近人姚永樸作《文學研究法》,說些什麼“神理”、“氣味”、“格律”、“聲色”,始終沒有把怎樣研究文學的方法說出來。吳會祺的《涵芬樓文談》,全文分四十項目:單就他所說第一宗經,第二治史,第三讀子,第四誦騷,第五研許,五項看來,也不知道要費多少時!要費多少力!有人說得好:“讀書欲如前人之刺股懸梁,則今人受不得許多痛苦;欲如前人之囊螢映雪,則今人亦無此耐煩心腸。即如老生常談,‘三更燈火五更雞’,亦要看精神力量,遣得睡魔。”何況現在中等學生,科目繁多,不止國語國文一項呢?就是有苦讀書的要學“刺股懸梁”,要學“囊螢映雪”,我們也要勸他不可過分。謝無量為指示初學起見,編了《詩學指南》、《詞學指南》、《實用美文指南》,《實用文章義法》四書,似乎可稱為有規律的國文學習法;但又敘述源流,占篇幅過多,學習法說的很少。沈恩孚《中學國文自修書輯要》一書,分文字、文章兩大部份。文字又分《說文》五百四十部首,《說音》二目。文章又分《四書》、《漢書·藝文誌》、《四庫全書·提要》、《古文詞類纂·序目》四目。每目下又各列若幹參考書。沈先生的主張,以為讀書是為識字明理,識字莫過於《說文》,明理莫過於《四書》,一個人果然在這幾部書,仔細研求,一生便受用不盡。這完全是道學家主觀的眼光,強人從己,似與中等學生的心理,學力未能吻合。我以為沈先生所舉書名可為中學讀書的一部分,其餘仍當大大增加。學習法更是要緊的,可惜沈先生亦未詳述。至於專論讀書方法的:如張之洞的《輶軒語》、鄒福保的《讀書鐙》、鄒惠康的《讀書指南》,以及宋明儒語錄中所述,商務《通俗教育》叢書,中華《學生叢書》中所述,還有《南高》叢刊鄭譯的《修學效能增進法》(How to Study Effectively),某君譯的《兒童自力研究之啟導法》(How to Study andTeaching How to Study)。或是思想太舊,不適時宜;或是公同原則,難於專用;或是能說而不能行;其真真能夠指導應用於學習國文者,實寥寥無幾。近幾年來,語體文大行,學者急於練習,往往買什麼《白話文作法》、《新文學評論》奉為圭臬,其實拉雜胡亂,不值識者一笑,所以本篇之作,是刻不容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