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就這樣過去了,雖然隻有兩個人捐款,總共也就捐了五百塊錢,但總比報道沒有一點兒反響好。牛主任也露出了少有的喜色,說:“好嘛,證明我們的報紙在讀者心目中已經有了一定的號召力。黃凱,你把今天的情況寫一寫,看看這兩天還有沒有人來捐款。”
但是,兩個捐款人出現後一切又風平浪靜,預想中捐款人絡繹不絕的場麵沒有出現。報紙上每一天都上演著驚心動魄的新聞,不到幾天,白血病兒的報道便被湮沒了。
這天上班的時候,牛主任對黃凱說:“把讀者捐的款拿去醫院吧。我給你派個攝影記者,回來再寫篇稿,這個報道就算完了。”
黃凱領出捐款後,坐在辦公室裏出神。牛主任見了,問他怎麼還不去?黃凱說:“五百塊錢太少了,我送不出手。”
“太少也不能怪我們。那是讀者捐的,我們能有什麼辦法。”
黃凱說:“我看我們報社也應該捐點兒才對。”牛主任一拍腦袋說:“對!我們報紙號召讀者捐款,自己卻不掏一分,形象上過不去。”牛主任馬上去找社長,回來後說:“社長同意捐五百塊,你趕緊去財務室領。路上記得買束花,記得拿發票回來報。”
當一束鮮花和一個信封遞到劉若飛手裏的時候,他握著黃凱的手激動地流下了淚水。黃凱感覺到攝影記者的鏡頭對準了他們,職業性地把劉若飛往前帶了帶,讓他的臉完全暴露在鏡頭下。閃光燈“哢嚓哢嚓”響著,黃凱突然覺得心裏有愧。那個薄薄的信封裏隻有一千塊錢,根本不能幫豆豆治病。
黃凱偷偷把主治醫師拉到一旁,詢問豆豆的病情。醫生搖搖頭,說:“如果不及早化療,估計撐不過一個月了。”
回到報社,黃凱馬上寫當天的報道。在結尾他特別寫上了豆豆的病情還在惡化,但因為無法籌到足夠的經費進行化療,危在旦夕。可第二天報道見報的時候,這一句被刪掉了。報紙登出了攝影記者拍回來的照片,照片上的劉若飛懷報鮮花,手捏信封,臉上淌著淚。黃凱知道,按照行內的標準,這個攝影記者抓拍到了一張經典的新聞圖片,而他這個報道有始有終,活幹得也相當漂亮。但黃凱覺得,他作了一個失敗的報道,就像最後一篇報道裏被刪掉的文字,他無法向讀者傳遞事件真實的麵貌,無法傳遞他內心真實的想法,無法傳遞他內心不可名狀的痛楚和無奈。
一個星期後,黃凱把電話打到病房,被告知豆豆已經出院,回老家去了。
4.心酸的隱情
又過了兩天,一對母女來報社找到了黃凱。女人說:“我們家小甜甜看到了報紙,一定要把買玩具的100塊錢捐給那個小孩治病。”小女孩眨著可愛的雙眼問黃凱:“那個小弟弟病好了嗎?”
黃凱說:“小弟弟他已經出院回家了。”小女孩繼續問:“出院回家了就是好了吧?”
女人抱起了女兒,誇她:“甜甜真是聰明,小弟弟肯定是病好了。甜甜,弟弟已經出院回家了,你的錢還要捐嗎?”小女孩想了一下:“要捐的。小弟弟治病肯定花了不少錢。讓記者叔叔幫我們寄回去給他,讓他買書吧。”
黃凱讓女人帶小女孩到辦公室去登記捐款,辦公室問他這100塊錢怎麼處理,黃凱說寄給劉若飛吧。
過了一個星期,黃凱突然接到了劉若飛打來的電話。在電話裏寒暄了幾句,他忍不住問豆豆怎樣了。
劉若飛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說:“沒了。”這是黃凱早預料到的結果,但是真的得到這個消息,他還是覺得心口一緊。
劉若飛接著問:“那100塊錢是誰捐的?”黃凱告訴他:“是一個小女孩。”劉若飛說:“哦,終究還是有一個人捐了。”
黃凱說:“若飛,我沒有幫上你,很是過意不去。雖然捐錢的人不多,但還是有人捐了,不隻這個女孩子,前麵不是也有兩個人捐了嗎?報社也捐了五百塊呢。”
劉若飛在電話裏沉默了良久後說:“黃凱啊,我和你說實話吧。前麵那兩個人,是我請的在城裏打工的老鄉,那些錢是我給他們的。報道出來後,沒有一個人捐錢,我知道你難過,我更難過。如果沒有人捐錢,你的報道就進行不下去了,會很難堪。如果我找人捐了錢,你就可以連續報道,可能還真能帶動一些人來捐錢,我是真需要錢的。另外關於那個都市報的記者也是假的。我們在街上走了兩天,根本沒有人願意幫我們,後來我們碰到了一個照相的,就請他幫忙照了一張,直接去找你了。也許我這樣做很不對,有點兒卑劣,但是為了小孩,隻要有一線希望,我都會做。”
黃凱感到震驚,他沒想到劉若飛竟然導演了這樣一出報道。黃凱突然又有了一絲悲涼,劉若飛的舉動更像一個試驗,在檢測人們同情心的底線。
劉若飛說:“我本來不想告訴你這一切的,但是突然冒出的這100塊錢讓我打了這個電話。我要感謝這個小女孩。她使我感覺到人間其實還是有溫暖的,我祝願她健康成長,一生平安!”
劉若飛掛斷電話後,黃凱有一刻還緩不過神來,任由電話在耳邊“嘟嘟嘟”地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