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錯不了,我和他是老鄉,老同學,而且人我也見過,小孩病得不輕。”
牛主任又看了一會兒,說:“這報道要你寫,會不會輸給都市報?”黃凱說:“不會。我對劉若飛知根知底,好寫。”
牛主任拍了板:“好,既然都市報做,我們也要做。你下點力氣,讓他們知道我們也不弱。”
黃凱沒想到事情來了個大逆轉。報道第二天順利見報,放在頭版中間最顯眼的位置。照片中三個人的神情呆滯、無助,那是死神籠罩頭頂後的神情,確實給人很大的衝擊力。報道的題目幹脆就用了劉若飛白紙上那個標題“請伸出你的手”。
黃凱找來都市報,但是翻遍了所有版麵也沒找到相關的報道。這樣的事情並不奇怪,用不用記者的稿,不是由記者說了算,一定是那記者采寫回去的稿被槍斃了。黃凱有點遺憾,沒有都市報的聯合報道,這件事的影響力就小多了。這個報道如果沒有什麼下文,肯定就會不了了之,現在隻能看有沒有人來捐款了。直到下午上班,一個捐款的人也沒來,熱線那裏倒是接到了兩個讀者的電話。一個讀者對報道中的主人公表示了同情,但又說白血病太難治,花十幾萬還不見得能治好,報社沒必要為此事大動幹戈;一個讀者對這個報道表示了懷疑,認為這家人有騙取公眾同情賺取利益的嫌疑。這個讀者提醒記者保持警惕,深入調查。消息反饋到黃凱那裏,他氣得把筆摔了,報道沒有什麼反響也就算了,竟然還有人說這樣的怪話。黃凱不想再在報社呆下去,起身去了醫院。
大病房裏,幾個小孩呆呆地坐在床上。劉若飛看見黃凱,連忙站了起來,他手上拿著今天的報紙。
劉若飛等黃凱坐定後問:“有什麼好消息嗎?”黃凱搖了搖頭。劉若飛沉默了一下,反過來安慰他:“今天才見報,讀者要有什麼反應也沒那麼快。”
黃凱心說但願如此吧。他轉過頭去看豆豆,問:“豆豆,你現在最想做什麼?”豆豆說:“回家。”
孩子的願望竟然是那樣簡單。他一定是感受到了盤踞在周圍的巨大哀傷。
和劉若飛說了一會兒話,黃凱出來,找到了豆豆的主治醫師。醫生對黃凱說:“豆豆得的是急性白血病,治療手段主要是化療,前期至少要四萬塊錢。但是豆豆的家屬隻交了幾千塊。”
黃凱問:“豆豆的病情嚴重到了什麼程度,有希望治愈嗎?”醫生說:“豆豆的病不輕,如果不能及時救治會危及生命。當然最有效的治療方式是進行骨髓移植,但至少要花50萬。”
黃凱沒有再進病房,而是找到了院長。他表明身分,把豆豆的情況作了簡單介紹,說:“院長,能不能這樣,你們先給這個孩子進行第一期的化療,我一邊進行報道一邊籌錢。”
院長說:“記者同誌,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想過沒有,就是第一期化療做了,後麵的治療如果因為沒有錢而中斷,也是功虧一簣。”
黃凱說:“你給我時間,我相信會籌到錢的。”院長搖了搖頭:“其實我們醫院也很困難。住院大樓要蓋,先進設備要買,還要養一大幫醫生護士。如果個個都要我們減免,我們醫院就隻能關門大吉了。我們也有自己的難處,希望記者同誌你要理解。”
就像在醫院裏不幸感染上了重病一樣,回到報社後,黃凱提不起一點兒精神。他幾次提筆,才把這天的采訪寫完,交到編輯部。
3.有人來獻愛心了
早上起來,黃凱到樓下吃早餐時買了當天的報紙,發現牛主任沒有把他昨天寫的稿發出來。黃凱突然沮喪到了極點——無論是院長的顧左右而言他,還是牛主任對這個報道的冷處理,都委婉而明確地表明了一種態度。黃凱突然不想去上班了,又回到床上蒙頭睡覺。不到半個鍾頭,他的電話響了,是報社打來的,告訴他有讀者來捐款。
來捐款的是個小夥子,麵色黝黑,踏著一雙邊角已經磨爛了的鞋。黃凱心裏多少有了些安慰。照例,他是要采訪捐款者的。
小夥子說他叫馬軍,是進城打工的農民。黃凱問他一個月掙多少錢。馬軍說:“說不準,有時候五六百、有時候八百,也不是每個月都有,沒有活兒幹就沒有收入。”
黃凱問:“你這次捐多少?”馬軍答道:“捐兩百。”黃凱有點兒佩服了:“你的收入並不高,而且幹活掙錢很不容易,怎麼想到要捐錢?”
小夥子低著頭摳自己的指甲蓋兒,說:“我是個打工仔,最知道受苦的人在困難的時候想要什麼。這次我幫助別人了,以後我有困難的時候別人也會幫助我吧。”
這也許是一種最樸實和善良的想法,它還存在於一些最普通的人身上,多少讓黃凱有點兒欣慰。
下午,又來了一名捐款人。這回是一個女士,她沒有透露自己的名字,隻說自己是個保險業務員,要捐三百。黃凱知道當保險業務員非常辛苦,這位女士不到三十歲,但眼角已經起皺,一臉疲倦。
黃凱問她為什麼想到要捐錢。女士擰著坤包的帶子說:“沒什麼特別的理由。我知道三百塊錢對他們來說沒多大用,但是我希望更多的人站出來捐款,這樣小孩子就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