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丹青:其實1994年的香港是很有意思的一年,你可以在那個時代看見這樣奇怪的東西,山上麵去蓋一條自動扶梯,會有王菲這樣的女孩子出現。以前我們的感覺從大陸來都是比較土一點,但是那個年代出現王菲這樣一個新的大陸女孩子大家都會驚豔,大家就會感覺這個就是現代,所以那個1994年是很有意思的,什麼東西都讓你馬上感覺到這是一個新的味道。
陳丹青:問題是這些事情正在上海和北京發生,但沒有被說出來,很多時刻已經過掉了,很多時刻永遠沒有了,我們錯過很多時刻,比如80年代的上海現在已經沒有了,90年代上海也沒有了。
王家衛:這個是我們永遠會有的感覺,就好像我們晚上去看舊的電影。通常香港電影開場就是一分鍾的片頭、出品人、導演,肯定都在街上拍的,那種夜景、那種街道現在都沒有了,但是看這段給我感覺那個時候的街道是這樣的,最寶貴的就是這樣的東西。你看3000個小時電視劇的經驗,這些東西保留在電視劇裏麵。
陳丹青:對,如果我要細細回想的話,90年代密集出現連續劇,那個建設的速度和生活方式爆炸性的改變還遠遠沒有那麼快,高速公路還有車都還沒有像今天這樣,關於堵車就有很多話題可以說了。但當時的連續劇還沒有,去看《我愛我家》、《奪子戰爭》,那時候的人民廣場都不是這樣的。
王家衛:對我來說上海人在海外的印章,我那個時候看見的父母基本上都是離開了上海,但是他們的生活是,他們的傳統,他們的習慣還是舊的上海,那個空間讓你感覺是唯一的空間,是一個借來的空間,它不是實在的,它活在以前。但是我認為這個是有趣的,對現在上海的觀眾來說他們也會有興趣知道同一個時代在海外上海是怎麼稱呼的,這也是他們要保留的那一段,就好像我今天回來我講上海話大家會馬上感覺這個是很老派的,不是現在的詞語。我一直在想,我想拍一個上海30年代的戲,這個就把一條線連下來,根據我父母從上海到香港的曆程最後回到上海,這也是非常有趣的。30年代的上海現在再要拍是非常困難的,因為那個空間已經不存在了,其實對我來說上海的空間特點就在這個弄堂裏,很多電影都是拍上海的外灘,上海的公寓,但其實它的神是在弄堂裏。我從小就是我媽媽帶我去外祖母的家,我們是從淮海路走到武康路,夏天弄堂的那些樹和陽光,還有那些人在那邊的起居,基本上就是上海的,很多電影都忽略了這一點,還有這個房子的結構。我認為這個太有意思了,因為本身這個空間就是主角,這個亭子間的結構,兩個人在兩邊,上上下下,晚上還有小販在外麵賣宵夜。
陳丹青:你幾歲走的?
王家衛:我是5歲走的。
陳丹青:那你亭子間的記憶太多了。
王家衛:我小的時候不是住亭子間,今天非常感謝陳丹青。
主持人:今天我們的主席講壇就到這兒結束了,謝謝!
(本章完)